意识如同沉入万丈海底的顽石，缓慢而又艰难地向上浮起；
沉重的黑暗渐渐褪去，江辰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邃的夜空，几颗疏星黯淡地闪烁着，一弯残月斜挂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将下方平静无波的海面映照得一片银白；
夜风带着北海特有的寒意吹拂而过，江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胸口，双手在身上快速摸索着；
“怎么回事？”
江辰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我明明记得……那个黑袍人……那一掌……”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清晰得令人心悸；
那无声无息出现的黑袍身影，那轻飘飘却蕴含着绝对毁灭力量的一掌，那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紫金应龙金身如同纸糊般寸寸碎裂的无力感，还有最后时刻侵入骨髓，冻结元神的冰冷与黑暗……
那是绝对濒死的体验，做不得假；
以那黑袍人展现出了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力量，那一掌之下，他本应形神俱灭，绝无幸理；
但此刻，他不仅还活着，身上竟然连一丝一毫的伤痕都找不到？
体内的法力运转流畅，甚至……似乎比昏迷前还要圆融了几分？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霍然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夜色下的无名小岛寂静无声，只有海浪轻轻拍打礁石的细微声响，一切都和他昏迷前似乎没什么不同，除了……那多出来的一道气息！
江辰心中剧震，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电般射向侧后方不远处；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里竟然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人影，而他方才醒来时，神念扫过四周，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若非肉眼看见，那人仿佛就与这夜色、这海岛、这天地融为一体，虚无缥缈，深不可测；
那人身着八卦紫绶道袍，白发白须，面容清癯古朴，眼神深邃平静，正静静地打量着他，手中一柄玉麈轻搭臂弯，周身弥漫着一股淡然无为却又浩瀚如星海的气息；
“太上老君？”
江辰失声叫道，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弛了半分，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所笼罩；
这位道祖深居简出，常年居于离恨天兜率宫中炼丹悟道，极少现身世间，更不用说这北海边缘的荒芜之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自己方才毫无察觉……是了，以老君的神通修为，若他不想让自己发现，自己自然是发现不了的，难不成就是太上老君救了自己……
江辰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尽管心中疑窦丛生，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江辰，多谢老君救命之恩！”
在他看来，自己能从那恐怖的黑袍人掌下生还，且毫发无伤，必然是这位深不可测的道祖出手相救无疑了；
虽然他与太上老君并无甚太深的交情，甚至直接二人只见过一回，就是在兜率宫和禺狨王一起，但除了这位存在，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从那样可怕的对手手下救下自己，并且让自己恢复得如此完美；
太上老君闻言，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和淡然：
“非也，贫道至此之时，你已昏迷在地，救你之人，并非贫道；”
“什么？”
江辰猛的一愣，脸上的感激和松懈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更深的愕然与不解；
“不是老君您？那还有谁……那我怎么会……”
他不是被那黑袍人一掌打得应龙金身崩溃、险些陨落吗？
若不是太上老君，谁还能有这等通天的本事将他从那种伤势中救回，并且做得如此不着痕迹，连他本人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老君的目光在江辰身上细细扫过，仿佛在观察着什么，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道：
“江辰，你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否细细说来？”
江辰虽然满心疑惑，但面对太上老君，不敢有丝毫隐瞒，而且他也迫切希望能从老君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之前的经历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从如何因感受到六耳猕猴的微弱气息而潜入北海边缘，如何在海底发现六耳猕猴化为飞灰、只留下随心铁杆兵，如何心情沉重地上岛思索整件事情的蹊跷，再到那黑袍人如何毫无征兆地出现，其攻击方式如何诡异恐怖，自己的力量如何不堪一击，以及最后中掌瞬间感觉到的一丝奇异熟悉感和彻底失去意识……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
江辰讲完，眉头紧锁；
“那黑袍人的力量层次，完全超出了晚辈的理解，其手段更是诡异莫测，晚辈的应龙金身在其面前竟如同无物；
晚辈实在想不通，若非老君您，还有何人能从那等存在手下将晚辈救出，并且治愈得如此彻底？”
太上老君静静听着，面色始终古井无波，直到江辰提到那黑袍人攻击中蕴含的一丝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无法捕捉的气息时，他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了然，但快得让江辰无法捕捉；
待江辰说完，老君并未对那黑袍人的身份或目的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江辰，淡淡道：
“原来如此，不如你且再仔细内视一番，感受一下自身体内，可有何不同之处？”
“体内有何不同之处？”
江辰一怔，不明白老君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这里；
他之前已经粗略检查过，身体并无伤势，法力也运转正常，但既然老君特意提及，想必另有深意；
他不敢怠慢，当即依言闭上双眼，凝神内视，将心神沉入丹田紫府，仔仔细细地探查起自身的每一处经络、每一分法力、每一丝神魂印记；
起初，一切如常；
法力奔腾如江河，气血旺盛如烘炉，神魂稳固如磐石，的确不像是有伤在身，反而状态好得出奇；
但很快，江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心念微动，试图沟通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应龙之力，显化那庞大无比的紫金应龙金身；
这是他从蛟魔王处修习龙神决后，一路走来成长至今的最强神通，也是他仗之以横行各洲、抗衡强敌的最大依仗；
然而——尽管江辰竭力尝试，应龙金身却是毫无反应；
那股强大而熟悉的应龙之力仿佛彻底沉寂了下去，无论他如何催动血脉、运转法诀，都无法引动分毫；
那尊顶天立地的紫金应龙法相，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