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手指从终端屏幕上收回来，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掩体内的空气潮湿而沉重，通风系统已经停摆多时，只有备用电源维持着最基本的照明和数据处理。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钝痛——那是上一战留下的伤，现在被冷汗浸透，隐隐作痒。他没去碰它，而是低头看了眼终端屏幕上的那行字：
【归墟频率样本：已捕获】
“你确定要这么做？”女娲的声音在耳中响起，带着程序逻辑里罕见的迟疑。
“我们没有选择。”程楠说，“如果它真的在回应我……那就说明它也有盲点。”
他摘下神经连接器，将终端锁屏，然后转身走向掩体出口。外面的能量波动还在持续，地面不时震颤，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远处缓缓呼吸。
周卫国的人已经在入口处等候。见到程楠出来，一名年轻军官立刻上前递上通讯终端。
“科技学院那边情况很糟。”军官低声说，“实验室几乎瘫痪，能用的设备不到三成，人员也分散了。”
程楠接过终端，扫了一眼传来的简报：“通知他们，我要最精锐的物理组、信息组，还有量子计算方向的研究员。把所有还能动的仪器集中起来，我要中央实验室。”
军官点头，迅速输入指令。
程楠抬头望向天际线。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能量光带，像是天空被撕开的一条裂缝，不断涌出扭曲的波动。
“我们要做的不是挡住它。”他说，“是搞清楚它到底想干什么。”
科技学院的大门半掩着，门框上还残留着爆炸后的焦痕。程楠一脚踏进主楼，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烧焦的金属味。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口，粉笔写着一行公式：ΔE·Δt ≥ ?\/2。
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串符号看了几秒，眼神微动。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串公式，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它显得格外刺眼。
“谁写的？”他问身旁的技术员。
技术员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撤退前有人留下的吧……”
程楠没再说话，推门进去。
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更乱。桌椅翻倒，仪器散落，墙角堆着未清理完的电缆和零件。但核心服务器仍在运行，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
“重启模拟器。”他一边走一边下令，“优先恢复量子计算模块的供电。”
几名技术员立刻行动起来。陈星也在其中，正蹲在地上检查一台主机接口。
“你来得正好。”程楠走到他身边，“我们需要一个非线性算法模型，用来解析这段信号。”
陈星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终端，扫了几眼后眉头皱起：“这东西……不像是单纯的干扰信号。”
“我知道。”程楠语气平静，“但它也不是普通的语言。”
“你是说……它在‘说话’？”
“也许。”程楠顿了顿，“但我们现在只能听，不能回。”
陈星没再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开始调试自己的设备。
程楠走到主控台前，打开全息投影界面。数据流在空中展开，密密麻麻的波形图中夹杂着大量噪声干扰。
他眯起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某种模式。
“女娲，同步比对穿越记录中的能量波动图谱。”他低声说。
【正在执行。】女娲回应。
片刻后，一组相似度较高的波动出现在投影中。
程楠盯着那些曲线，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些波动……不是攻击。”
“什么意思？”陈星问。
“它们更像是……测试。”程楠的声音低沉，“它在试探我们的反应机制。”
陈星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脸色变了变。
“那我们是在……跟一个高等文明玩捉迷藏？”
“差不多吧。”程楠笑了笑，笑容却毫无轻松感，“只不过，输的人会被抹掉。”
“各位。”程楠站在会议桌前，目光扫过在场的研究员们。
十几张疲惫的脸抬起头，有年长的教授，也有年轻的研究生。他们大多数都穿着沾满尘土的工作服，神情各异，但都带着一种隐忍的紧张。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觉得这场战斗毫无胜算。”程楠开口，“但我今天不是来给你们希望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们，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人类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我不是科学家。”程楠说，“但我知道一件事——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只要我们能找到它的破绽。”
他将终端接入主控系统，调出那段频率样本的数据图。
“这是我们在前线截获的信号。”他说，“它看起来像噪音，但里面藏着某种结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它拆解开来，找到它背后的逻辑。”
一名研究员举手：“如果它真的是归墟发来的……我们该不该回信？”
这个问题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再次凝重。
程楠看向提问的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神里带着不安和好奇。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他说，“但你要记住——任何对话，都是从倾听开始的。”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扇运转的嗡鸣。
“现在。”程楠环视全场，“我们开始工作。”
夜色降临，学院废墟中亮起了零星的灯光。
程楠坐在实验台前，面前是一组刚刚生成的可视化数据图。图样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对称结构，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眼睛。
他盯着那图案，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适。
“女娲。”他低声说，“把这个图像封存，不要让它扩散。”
【已隔离。】
“你感觉到了吗？”他问。
【存在认知干扰因子，建议减少直视时间。】
程楠点点头，合上终端盖板。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数据分析。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尽可能活得久一点。
“程楠。”陈星忽然叫他。
他抬头。
“我们找到了一个高频共振点。”陈星指着屏幕，“如果它是用来探测我们防御系统的……那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它。”
程楠看着那组数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好。”他说，“那就让我们先迈出第一步。”
实验室的灯光在他身后微微晃动，映照出一道瘦削却坚定的身影。
而在远方，那道能量光带依旧在缓慢蠕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下一秒，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地下深处传来，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