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虽败犹荣
沈小虎的额头磕在青石上时，发出的闷响竟盖过了陨星台数万人的呼吸声。
那声“咚”很轻，却像一道惊雷滚过每个人的心头。陈明静扑过去时，手指触到的不仅是少年冰冷的肌肤，还有他身下迅速蔓延的血——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暗红的血珠顺着石缝游走，在擂台上画出蜿蜒的纹路，像一幅用生命勾勒的残图。
“裁判！快宣布结果啊！”天衍宗席位上有人高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急切，却被周围的怒视噎了回去。
此刻再没人关心胜负。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个趴在擂台上的身影上：青衫被血浸透成深褐色，左肩的洞穿处隐约可见森白的骨茬，只有后背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赵烨站在一旁，龙纹锦袍上的金光不知何时已敛去，望着沈小虎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辰。
裁判长老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他主持过三十七年大比，见过更惨烈的厮杀，见过更悬殊的胜负，却从未像此刻这般难以下判。擂台上的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倒下，可谁是真正的胜者，似乎早已超越了规则的界定。
“咳……”沈小虎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青石上，绽开细小的红。
陈明静连忙将他翻过来，指尖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当感觉到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气流时，她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泪水决堤而下：“你这个傻子……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沈小虎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膝头。少年的睫毛上沾着血污，嘴唇干裂起皮，却在昏迷中轻轻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陈明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气音：“炁……可行……”
这四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她所有的委屈与后怕。她抬手拭去眼泪，望着怀中昏迷的少年，轻声道：“嗯，可行，我知道。”
看台上，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
起初只是稀疏的几下，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很快便汇成了席卷天地的洪流。丹神宗的长老们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赞叹；青云宗的弟子们红着眼眶，用力拍打着手臂；就连那些曾嘲讽“炁”道的散修，也收起了轻视，掌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敬佩。
“这才是修士该有的样子！”
“赢了赵元昊不算什么，能在赵烨手下撑到力竭，这才是真本事！”
“什么叫虽败犹荣？这就是！”
赵烨听着潮水般的掌声，突然对裁判长老道：“不必宣布了。”
他走到陈明静身边，看着沈小虎苍白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这场比试，我虽胜了擂台，却输了气度。沈小虎用他的方式证明了‘炁’道的价值，这份坚韧，比冠军之位更值得尊重。”
说着，他弯腰捡起沈小虎落在地上的那枚青玉令牌——那是进入决赛的凭证，边缘已被血浸透。赵烨将令牌轻轻放在沈小虎胸口，动作竟带着几分郑重：“今日之事，我中州皇朝记下了。‘炁’道，当得起一席之地。”
陈明静抬头看他，眼中虽仍有戒备，却多了一丝认可。
裁判长老看着这一幕，突然朗声道：“中州新秀大比决赛，中州皇朝太子赵烨胜！”声音落下，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只有更热烈的掌声响彻陨星台——这掌声不属于胜利者，而是送给那个趴在擂台上的少年。
玄尘长老拄着拐杖走上擂台，苍老的手按在沈小虎头顶，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好孩子，别硬撑了，我们回家。”
沈小虎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眉头轻轻舒展，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败北的沮丧，只有一种使命完成后的释然，仿佛在说：看，我做到了。
陈明静小心翼翼地将沈小虎打横抱起，少年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承载了千钧希望。她抱着他走下擂台时，所有修士都自发地让出一条通路，目光追随着那道鹅黄身影，看着她怀里那个浴血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阳光穿过防护罩的破洞，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沈小虎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却因这具凡躯的坚持，而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