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也许疑惑,陈玉书这样一个四品祭酒道士如何能主持大事?
其实翻遍所有的官方文字,绝对找不到陈玉书三个字,所有的命令都是以掌府大真人的名义下发,具体执行者是甲寅灵官,与陈玉书没有半点关系。
可有一种说法叫施加影响力,陈玉书可以提出建议,影响决策者和执行者,如果她有办法让掌府大真人和甲寅灵官接受她的建议,那么她的影响力就得以变现,在旁人眼里,陈仙长所言之事无不施行,自然认为陈仙长权势滔天。
当下面的人认为你拥有权力而愿意听从你时,你便真正拥有了权力。
齐大真人是一样的道理,当所有人都认为齐大真人才是道门领袖时,那她就是实质上的道门领袖。
这就是权力的自下而上。
陈玉书的这番操作并不算复杂,难点在于如何让掌府大真人和甲寅灵官听从她的建议,迈出关键的第一步。
对于旁人来说自然难如登天,便是李青萍亲自操作此事,同样很难做到,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可陈玉书却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她和陈大真人的关系,还有重要的一点,她是洞天落地的亲历者。
相较于道门的其他人,她更为熟悉洞天的情况,其建议当然有合理性和必要性。相较于原住民,她是道门的人,忠诚没有问题,值得信任。就算不是陈大真人来做决策,换成其他平章大真人,只要没仇,也不好无视陈玉书的建议。
至于另外一个亲历者李青霄,他已经被“抹杀”了。
这是出自陈玉书的授意,淡化李青霄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保密,毕竟人间主世界也有少量黑石城成员,李青霄执行渗透任务,当然不能暴露身份。这也是陈玉书下令处决所有黑石城天魔裔的重要原因。
李青霄和陈玉书这两个人,不说是铁石心肠,可绝对算不上心软,在必要的时候手黑心硬,绝不容情。
对此,李青霄是知情并且同意的。
不过原住民们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李仙长显然是头号功臣,结果疑似飞升之后,被陈仙长摘桃子,陈仙长现在要求抹去李仙长存在痕迹,不就是鸟尽弓藏那一套。
这也算是经典案例,陈仙长一看就是有后台有靠山,李仙长大概是上头没人,干活你来,领功我去,你要是识相,分你点残羹剩饭,下次还带你,要是不识相,直接让你消失。
我懂!
人走茶凉,既然李仙长已经不在了,自然没人为李仙长说话喊冤。
不管双方的理解是否存在偏差,总之已经开始执行了,见过李青霄的人都闭口不言,似乎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是陈仙长独自一人完成了一系列的大事。
另一方面,北落师门的岁月史书已经结束,白阆和梅书华这两个正主也从历史缝隙中放了出来,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李青霄和陈玉书的存在,大部分人只知道白阆和梅书华,这就是套皮的好处了。
陈玉书也懒得为自己辩解什么,干脆将错就错。
李青霄从阴月亮出来之后,十分低调地找到了陈玉书,朱七和赵尊胜也在这里。
赵尊胜一眼就看出李青霄已经突破六境,当即道喜:“李道友飞升一遭,就踏上了长生之路,可喜可贺。”
李青霄摆手道:“不是飞升,我是去觐见真君。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青霄又问陈玉书:“道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玉书道:“已经定下了,麒麟山。先天宗经营多年,除了修建港口,其余不必大兴土木,人也不用换,只要换个牌子就行。京城不适合做道府,也不可能做道府。”
李青霄转而向赵尊胜祝贺:“赵真人此番上京,得大掌教接见,受封参知真人,执掌道府,可喜可贺。”
赵尊胜并无自得情绪:“无论我做不做这个参知真人,我们都是道友。”
这是一语双关,同为道门弟子,当然都是道友。不过赵尊胜更想表达的还是第二层意思,我们是盟友,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
李青霄看了陈玉书一眼,笑道:“我们当然是道友,同道之人。”
陈玉书道:“平章大真人已经派了飞舟接赵真人去升龙府,我们三个可以沾赵真人的光搭乘顺风船。既然白昼已经到了,那我们走吧。”
京城外临时港口。
一艘飞舟静静地泊在那里,与灵官们乘坐的战船截然不同,装饰华美,尽显雍容。
李青霄站在岸边,忍不住道:“好家伙,竟然是空中府邸,难怪明霄说沾了赵真人的光。”
赵尊胜有些不解:“此话怎讲?”
李青霄道:“空中府邸,顾名思义,就好像一座可以飞行的宫殿。齐大掌教改制之后,只有中枢议事成员才能享受如此待遇,放眼整个道门,也不过三十六人而已。陈大真人这是把自己的座船派了过来,若不是赵真人的面子,我可没有这个资格。”
赵尊胜笑了笑:“李道友作为真君亲信,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陈玉书道:“对了,赵真人,关于真君的事情,最好不要对外人提起,觐见大掌教之后,因为赵真人划归在全真道,所以还要去北邙山翠云峰上清宫觐见全真道掌道大真人齐大真人,其中的关键齐大真人自会说明。”
赵尊胜端正了脸色:“有劳陈道友提醒。”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赵尊胜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其中可能涉及派系之争,甚至是路线之争,不可不慎,若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站错了队,那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说话的时候,飞舟上放下了舷梯,陈玉书请赵尊胜走在第一个,然后是李青霄,她以主人的姿态走在了后面,最后才是朱七。
进到船舱之中,哪怕赵尊胜见多识广,仍旧被空中府邸的手笔惊了一下,客厅、书房、卧房、静室、大小议事厅一应俱全,布置奢华,还有美貌女子侍立在侧,相较于此,三十二人的大轿就远远不如了,这是生产力所带来的差异。
朱七就更不济了,这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不知该说什么。
李青霄要好些,虽然他也是第一次,但早有心理准备,看上去云淡风轻。
陈玉书显然不是第一次乘坐空中府邸,更为随意,示意侍女上茶,
李青霄忽然说道:“我还真有点怕。”
“怕什么?”陈玉书问道,“你晕飞舟?”
李青霄道:“那倒不至于,就怕飞舟从天上掉下来,当年齐大掌教……”
“闭上你的臭嘴。”陈玉书立刻瞪了李青霄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