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见坤帝疑惑,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回父皇,儿臣近来深感京城防务乃至各王府护卫,虽建制齐全,但多缺乏真正见过血、敢拼杀的铁血之士!”
“罪屠营中虽多是桀骜不驯的死囚悍匪,然其中亦不乏身手高强、勇武过人之辈。”
“儿臣想着,若能以雷霆手段加以整饬、严格筛选,去芜存菁,或可从中练出一支能堪大用的精锐!”
“一则可用于充实儿臣王府护卫,以震慑屑小;二则,若遇紧要关头,或也可为京畿防务出一份力,为父皇分忧。”
“此乃儿臣一点拙见,还望父皇圣裁。”
坤帝听着叶安的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突然变得极有主见和远见的儿子,沉默了片刻。
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更漏滴答之声。
几秒之后。
坤帝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想整顿罪屠营,筛选精锐?”
“是,儿臣确有此意。”叶安心头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应道。
“罢了。”
坤帝似乎有些疲惫,又像是经过了一番权衡,最终摆了摆手,“你既有此心,朕便准了你,着即日起,罪屠营暂由你兼管,望你好生约束,莫要生出事端,否则,朕唯你是问。”
叶安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连忙跪下叩首。
“儿臣谢父皇恩典!定当恪尽职守,绝不负父皇信任!”
“嗯,去吧,朕乏了。”坤帝闭上眼,挥了挥手。
“是,儿臣告退。”叶安强压着激动,恭敬地行完礼,这才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养心殿。
一出宫门。
叶安几乎是一路快马加鞭,径直来到了公孙府。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书房等候的公孙美人。
“美人!成了!父皇已经准了,将罪屠营交给我管辖了!”
叶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精锐、权势滔天的未来。
公孙美人闻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淡然:“既然陛下已应允,那接下来便是如何着手的问题了。”
她看向叶安,提醒道。
“你既无训练死士的经验,此事……或可请教乾王叶修!”
“你找个时间,亲自去他府上一趟,请他相助训练之事。”
叶安此刻对公孙美人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对对对!美人你说得是!我这就去寻八弟!此事宜早不宜迟!”
说完。
他甚至顾不上再多喝一口茶,便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了公孙府。
然后。
跨上马,带着随从,朝着乾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架势!
那模样!
那表情!
仿佛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叶修,将这支未来的“亲军”握在手中……
很快。
叶安一路快马加鞭,心头火热,不多时便来到了乾王府门前。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不等门房通传,便径直朝着府内走去,口中高呼:“八弟!八弟!为兄有要事寻你!”
叶修正在后院凉亭中悠闲地品茶,听到叶安这火急火燎的声音,不由得挑了挑眉。
下一秒。
他放下茶杯,刚站起身,叶安便已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他面前。
叶修看着一路嚷嚷冲进来的叶安,挑了挑眉,放下茶杯刚站起身,叶安便已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他面前,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得意。
“八弟!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叶安一把抓住叶修的胳膊,“龙王叶夜,我们那位好大伯,他完了!被本王查实罪证,父皇已然震怒,直接罢黜了他的王位,削去宗籍,废为庶人,家产抄没,押送宗人府会同三司严审了!”
“什么?!”
叶修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之色,甚至难以置信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然后。
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安。
“六哥,你……你说什么?”
“大伯他……你居然扳倒了大伯?!”
“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紧张”地打量着叶安,仿佛生怕他少了根头发。
演戏嘛!
他最在行了……
叶安被叶修这“关切”的反应弄得心头一暖,更是豪气干云,用力一拍胸脯,朗声道。
“我能有什么事?”
“在父皇面前,他还敢逞凶不成?”
“哼!他屡次三番派人暗杀于你,心肠何其歹毒!”
“你我兄弟一体,他敢动你,就是与我叶安为敌,哥哥我岂能容他?!”
“这次定要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帝王世家,本就无情。
叶安又是一个一心浸淫在机关术上的皇子。
更何况……
以前叶夜更是打压过他。
叶修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涕零”,反手紧紧握住叶安的手,用力摇晃着。
“六哥!我的好六哥!”
“弟弟我啊……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啊!”
“为了我,你竟然不惜与大伯正面抗衡,此恩此情,弟弟铭记五内!”
他深吸一口气,满眼感激。
“今晚!今晚弟弟必须在府上大办特办宴席,不醉不归!”
“我定要拿出窖藏最好的美酒,亲自下厨,好好答谢六哥为我鸣此不平!”
叶安被叶修这番“真情流露”弄得有些飘飘然。
但总算还没忘记正事。
以至于。
他摆了摆手,强行压下心中的得意。
“八弟,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宴席之事稍后再说,为兄此次前来,还有另一件要事!”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兴奋之色,继续说道。
“父皇已准了我的请求,将‘罪屠营’的管理权交给我了!”
叶修闻言故作一愣,随之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罪屠营?六哥你要那地方做什么?”
叶安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你懂的”的眼神看着叶修。
“自然是要从中筛选精锐,练出一支能打的队伍!”
“这事儿,非得八弟你帮忙不可!”
叶修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摆手后退。
“六哥莫要说笑!我哪有这等本事?”
“训练死囚悍匪?这……跟我平日所为毫不相干啊!”
“六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诶!八弟你过谦了!”
叶安哪里肯依,上前一步紧逼道。
“你怎么没本事?你之前不是从罪屠营里带了一百人出来吗?”
“王允、瞎乍蒲他们,如今不都成了你的得力部下,对你忠心耿耿?”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明你自有驯服那些凶徒的妙法!”
“此事非你不可,你就莫要推辞了!”
叶修脸上显出一抹挣扎跟犹豫。
然后。
在原地踱了两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被叶安给打动,勉为其难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既然六哥如此信我,又刚刚为我……”
“罢了!弟弟我就豁出去了,竭尽全力帮你一试!”
他抬起头,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过六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
“训练之法乃是我胡乱琢磨的野路子,上不得台面,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对你我名声都不好。”
叶安见叶修终于答应,大喜过望,拍着胸脯保证:“八弟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具体训练过程!需要什么资源、物资,你尽管开口,哥哥我全力帮你搞定!”
叶修点了点头,沉吟道。
“既然要练,宜早不宜迟。”
“六哥觉得,我们何时开始为好?”
叶安一想到公孙美人那句“越快越好”,几乎是脱口而出:“明天!就明天开始!人员名册,以及他们的详细资料,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
叶修看着叶安那副迫不及待,仿佛背后有鞭子抽着的模样,心中暗暗无语。
这家伙……
果然还是个恋爱脑啊!
公孙美人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地点头应下:“好!就依六哥,明日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定然为六哥练出一支……嗯,堪用的队伍来!”
“好!!!”
……
第二天一早。
天光还未大亮,叶修尚在享用早膳时,六皇子府上的心腹便已将厚厚一摞关于罪屠营人员的名册与初步资料送到了乾王府。
叶修随意用了些粥点,便拿着那摞资料走进了书房。
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后,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静谧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名册上记录着数千人的名字,后面附着简略的罪行、入营时间、以及一些看守记录的评语……
大多都是“性情暴戾”、“桀骜不驯”、“屡犯营规”之类的字眼。
叶修的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一行行墨字上轻轻点过。
忽然,他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他的目光锁定了七个名字。
这七个人,与其他那些记录详实的凶徒不同,他们的案卷显得格外“潦草”。
所犯的罪行虽然也都是杀伤人命,但结案陈词却颇为含糊,证据链看上去也十分薄弱,仿佛是被强行按上的罪名。
更重要的是……
旁边的备注里,看守或曾经的审讯官都或多或少地提到,这几人身手极其不凡,远非寻常军汉或匪类可比。
“徐贤,原边军斥候,因袭杀上官罪入营,卷宗记载仅寥寥数语,疑点重重……”
“杜飞,来历不明,于江南连杀当地豪绅护卫十余人,案卷语焉不详……”
“杨阳,曾乃截教教主关门弟子之一,但因为截教教主之女被奸杀一案中,被认定为是凶手!”
“……”
叶修的手指在这七个名字上缓缓划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七个人,就像是被人刻意塞进这污浊泥潭中的明珠,虽然蒙尘,却难掩其异。
他沉吟片刻,随即朝门外唤道:“瞎乍蒲。”
脚步声响起,瞎乍蒲很快便推门而入,躬身道。
“少主,您唤俺?”
叶修拿起旁边的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快速写下了那七个名字,然后递给瞎乍蒲。
“你亲自跑一趟,将这份名单送到沈炼手上。”
叶修语气平静,淡淡说道,“告诉他,我想借阅一下这七人当年的详细卷宗,特别是最初立案,审讯的原始记录,让他帮忙调阅一下,越快越好。”
瞎乍蒲接过名单,他虽然看不见上面的字,但能感受到叶修的语气,当即肃然应道:“是,少主!俺这就去,保证亲手交到沈大人手里!”
说完。
瞎乍蒲不再耽搁,将名单仔细收好,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外。
叶修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重新落回那厚厚的名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七个名字所在的位置,眼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