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之上,舷窗外是洁白的云海,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将机舱内映照得一片明亮温暖。
林笙和周祈年的座位是相邻的,周祈年细心地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林笙,自己则坐在外侧。
他又帮林笙调整好座椅靠背,又向空乘要了毛毯和枕头,确保她能舒适地休息。
“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周祈年侧过头,低声对林笙说,目光柔和。
林笙摇了摇头,虽然经历了一场虚惊,但此刻她的精神却有些异样的清醒。
她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云海,感受着这份高空独有的宁静感。
周祈年见她不想睡,便也不再勉强,只是伸手过去,将她的一只手轻轻握在掌心,指尖自然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笙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被一种踏实而充盈的感觉填满。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机身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小桌板上的水杯猛地晃荡,洒出些许水渍,头顶的“请系好安全带”指示灯急促地闪烁起来,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惊呼声从客舱不同角落传来。
林笙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周祈年几乎在颠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收紧了握住她的手,力道沉稳,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他侧过身,用另一只手也覆上她的手背,形成一个完全包裹的姿态,目光冷静地看向她:“别怕,只是气流,很正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这时,机舱广播里传来了乘务长温和但略带紧绷的声音,开始用中英文交替播报,安抚乘客情绪,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保持镇静。
在广播声音响起的这一刻,林笙忽然抬起头,目光有些悠远地看向周祈年英挺的侧脸,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恍然:“周祈年,你还记得吗?”
周祈年闻声,转回头,对上她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眸。
“我回国那一天,坐的就是你的航班。”林笙的声音很轻,像是沉浸在那一天的回忆里:“那时候,飞机也遇到了气流,广播里也传来了你的声音。”
她顿了顿,眼睫微微颤动,像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你当时的声音,很冷静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云,努力平静了五年的心,就在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再次不受控地泛起了波澜。”
她终于将埋藏心底许久的这个瞬间,说了出来。
那是她刻意回避,却又无法真正忘却的悸动,是命运在她决心划清界限时,悄然埋下的,再次纠缠的伏笔。
周祈年深邃的眼眸中骤然掀起了波澜,他紧紧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确认更多。
他从未想过,在他们关系最僵持冰冷的那段时期,在他以为她对他只剩下厌弃和抗拒的时候,原来早在她回国的那一刻,命运的丝线就已经再次悄然将他们缠绕。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飞机猛地向下一沉!
仿佛失重一般,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加剧烈,几乎让人无法坐稳的颠簸,机舱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头顶的行李舱门发出“哐当”的声响,氧气面罩“唰”地一下从上方弹落下来,在空中晃荡。
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混杂着乘客们恐慌的哭喊和抽气声,整个机舱瞬间乱成一团。
周祈年的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但他握住林笙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而后迅速伸手,想要替她戴上氧气面罩。
在这样极致的混乱和恐惧中,林笙看着身旁男人即使在生死关头依旧不忘先护住她的动作,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无比令人心安的力气。
她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同样用力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模糊地叫他的名字:“周祈年。”
周祈年深深注视着她问:“怎么了?”
林笙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为了这段感情,放弃你曾经视为生命的航天梦想,接手家族企业,你会后悔吗?”
在这个与死亡无限接近的时刻,她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她心底深处,或许也曾经盘旋在他心间的问题。
周祈年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笙笙,我26岁之前的梦想是航天事业,但31岁以后,我的梦想只是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只和你在一起,组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幸福的家。”
林笙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波动,在此刻周遭所有的混乱尖叫、警报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这句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更真挚的告白。
就在她为他这句话而出神,心脏被巨大的情感冲击得酸软一片时,飞机再次传来一阵更加可怕的,近乎垂直的猛烈下坠感!
失重感让机舱内的尖叫声达到了顶点,绝望如同实质般蔓延!
“啊!”
“我们要死了吗?!”
周围传来人们绝望的呼喊声中,周祈年猛地伸出双臂,将林笙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构筑起一个尽可能安全的庇护所。
他的气息因为剧烈的颠簸而有些不稳,声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哽咽的恳求,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笙笙,飞机失事的概率很小,但一旦出事,生还的概率更小。”
他抱紧她,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所以,答应我,嫁给我,好不好?”
在这样极致的恐惧中,听着他带着哽咽的恳求声中,林笙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本能地,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回答:“好!”
她答应了他。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时刻,她终于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心结,顾虑和迟疑,遵从内心最真实,最汹涌的情感,答应了他的求婚。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的同一秒——
那令人恐惧的失重感和剧烈颠簸,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减弱,平息,飞机像是终于冲出了那片危险的气流区,机身逐渐恢复了平稳,虽然还有些细微的晃动,但已经不再有那种恐怖感。
刺耳的警报声停了下来,只剩下乘客们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啜泣和粗重喘息声。
机舱内弥漫着一种虚脱和寂静。
周祈年紧紧抱着林笙的手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平稳而微微松了些力道,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开她。
他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稍微退开一点距离,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笙笙,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需要确认,需要亲耳再听一遍,那不是他在极度恐慌下产生的幻听。
林笙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情绪,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空气中还残留着紧张的气息,但她看着他,眼眸却清澈而坚定,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湿润和温柔。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轻声反问他:“那你呢?周祈年,你刚才问了什么?”
周祈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和颤抖的手,握住她的双手,目光郑重缓慢地,再次问出了那个在生死关头他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笙笙,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戒指,没有单膝跪地,甚至场景还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空中惊魂的飞机客舱里,周围是惊魂未定的乘客和忙碌查看情况的空乘。
但林笙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面只映照着她一人的,深沉如海的爱意,她没有任何犹豫,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点头回答:“好。”
这一次,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平稳,更加坚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和幸福。
周祈年看着她,看着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误会,分离和痛苦之后,终于再次完完全全走向他,答应与他共度余生。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涩猛地冲上心头,让他的眼眶瞬间通红。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从此再也不分离。
“笙笙,我的笙笙……”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哽咽,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衫。
那是喜悦的泪水,是释然的泪水,是历经千帆,跨越生死之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泪水。
林笙也用力地回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和那滚烫的湿意,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在,周祈年,我在这里,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重新变得灿烂,穿透舷窗,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飞机穿透云层,继续平稳地向京北方向飞行。
而他们,也终于穿透了所有的迷雾与阻碍,握紧了彼此的手,即将抵达属于他们的,充满爱与希望的未来。
飞机穿透云层,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平稳的航迹,最终稳稳降落在京北国际机场。
舱门打开,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
周祈年率先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随身行李,然后很自然地朝林笙伸出手。
林笙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又抬眸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眸,唇角不自觉弯起,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周祈年立刻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牵着她,随着人流稳步走下飞机。
阳光正好地洒落,将两人相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从此密不可分的未来。
回到公寓楼下,周祈年一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牵着林笙,电梯缓缓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归家的安宁气息。
推开公寓门,还没看清屋内情形,就听到童可欣带着明显嫌弃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贺景淮!你给孩子换尿布能不能温柔一点?”
紧接着是贺景淮不耐烦的反驳,嗓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很臭你闻不到吗?这小家伙看着不大,威力不小。”
童可欣立刻嘀咕道:“少找借口!人家周祈年怎么给孩子换尿布就那么熟练那么轻呢?”
贺景淮冷笑一声,语气幽幽:“这是他亲儿子,他能不上心吗?”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戏谑,慢悠悠地补充:“你要是给我生一个,我也保证上心,比他还上心。”
这话一出,卧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即,童可欣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刻意的平静和不易察觉的紧绷:“我拿什么身份给你生?”
贺景淮几乎是立刻反问,语气里带着他惯有的玩世不恭,却又藏着一丝认真:“你想用什么身份?”
两人之间那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几乎要透过门板弥漫出来。
就在这时,婴儿床上被粗暴对待的小糖果大概是不满意被忽视,或者是真的被贺景淮弄得不舒服了,小嘴一瘪,发出响亮的哭声。
“哎呀,你别哭了,我来抱……”童可欣刚想上前。
也在这时,卧室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周祈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自若,仿佛没听到刚才那番对话,径直走到婴儿床边,动作熟练又轻柔地将哭闹的小儿子抱了起来。
他一边轻轻拍抚着孩子的背,一边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旋律,那姿态专业又自然,轻轻哄着小家伙。
小糖果在他怀里抽噎了几下,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声,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咿咿呀呀的朝他伸手。
童可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着还捏着脏尿布站在一旁的贺景淮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明显的对比:“看看,还是周先生看起来可靠一点。”
贺景淮被她这话一激,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视线扫过周祈年,语气带着点酸溜溜和翻旧账的意味:“他干的混账事可比我严重多了,现在装什么。”
周祈年抱着孩子,一个冷眼扫过去,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贺景淮,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随时可以离开。”
贺景淮被他噎住,刚想反驳,林笙也走了进来,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之间幼稚的斗嘴。
“好了,刚回来就听你们吵。”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但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将手里提着的礼物袋放在一旁:“给你们带了礼物。”
童可欣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欢快地凑上前:“还有礼物呀?让我看看!”
她拿出那个精致的手表盒,打开一看,是那对她很心仪的情侣款手表。
她拿起女款,眼中闪过喜爱,但随即看到旁边同款的男表,脸上瞬间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瞥了一眼贺景淮:“怎么跟他是同款啊?这要是被那些八卦媒体拍到,指不定怎么捕风捉影呢!”
贺景淮却已经动作利落地拿起了那块男表,打量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直接戴在了手腕上。
他看向童可欣,慢悠悠地晃了晃手腕:“你还怕跟我捕风捉影?你被我潜规则的事情,在圈子里不是大家公认的秘密了吗?”
“贺景淮!”童可欣瞬间炸毛,脸颊气得通红,伸手就要去打他。
贺景淮灵活地侧身躲开,脸上笑容更大,眼里带着唯独对她才有的逗弄。
林笙和周祈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不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一丝笑意。
周祈年空着的那只手悄悄伸过去,再次握住了林笙的手,林笙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用力回握。
卧室里,虽然有着斗嘴和吵闹,但更多的是一种充满烟火气的、温馨愉快的氛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真实的情感流露。
小糖果在爸爸怀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小姑娘也在这时候,听到动静也从自己房间跑出来,开心地扑向妈妈和爸爸,叽叽喳喳地问着旅途趣事。
这一刻,所有的过往阴霾似乎都已散去,只剩下眼前的温馨团圆,以及对未来平凡却幸福生活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