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马车声响。
苏言辞在前面赶着马车,只能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青石板路上,马车辘辘前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帘低垂,隔开内外。
婉棠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平静无波:“我没想过,你竟然会插手进来。”
“你可曾想过,若事败,是何后果?”
苏言辞执缰的手稳如磐石,目视前方夜色:“最坏不过一死。”
“苏家百年经营的一切,不怕毁于一旦?”
婉棠知道,苏言辞最在乎的就是苏家。
他的小妹,他的家人。
正是因此,当年楚云峥以苏家人作为要挟,才能够让苏言辞无可奈何,只能领兵出征。
苏言辞闻言,苦涩一笑。
缓缓道:“当年回京,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家族荣辱固然重要,可我并非苏家唯一子弟,又何须将一切看在肩头。”
“至于小妹,早已经安顿好了。”
婉棠心中动容,苏言辞的这一份豁达,是她远不能达到的地步。
孤身一人时,尚且苟且偷生。
而后,顾虑重重,从未真正想过,抛开一切,自己想的究竟是什么?
车内沉默片刻,“秋娘如今跟在我身边,你就不为她打算一二?”
每次提到此处,婉棠终究心有异样感觉。
“她与此事无关。”苏言辞截断话头,“我选的每一条路,都不曾为她。”
婉棠身躯一晃。
马车继续往前。
门帘被风吹动时,能瞧见他笔挺的后背。
两人距离不过半米,而一道门帘,却将两人彻底隔绝。
外面传来盘问声。
随即便是恭敬的问候。
等马车再次停稳,已到内务府采办处。
车帘掀开,婉棠急迫抬头,却瞧见了小顺子那双担忧的眼睛。
“娘娘,我们到了。”
四周,又是那高高的宫墙。
宫墙的红,总是看得人双眼疲乏。
婉棠苦笑一声:“嗯,回吧!”
坤宁宫。
远远便听见明辉的笑声。
这个冰冷的地方,只有那样的笑声,才能感受到一点人气。
宁答应正陪着明辉玩,惠贵妃则倚在窗边,手里拿着件未完成的小衣裳,对照着婉棠的绣样,一针一线认真做小衣服。
婉棠踏进殿门,见到这温馨一幕,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姐姐怎么亲自做这个?”
“仔细伤眼睛,交给我来便是。”
惠贵妃舞刀弄枪厉害,可要说绣花,简直为难死人。
惠贵妃头也不抬,故意板着脸:“我偏要亲手做衣裳,你休想抢去。”
婉棠上前一看。
小衣服上的图案歪歪扭扭,辨认半天,才感慨一声:“真别说,我姐姐学什么都厉害。”
“瞧瞧这小兔子,简直活灵活现。”
明辉歪着头,疑惑的说:“是兔子吗?”
“惠娘娘骗人,她分明说要给我弟弟绣个小老虎!”
惠贵妃拿着针线的手有点僵硬,尴尬的说:“小老虎小兔子都是动物,一样。”
“对,最重要的是,做娘亲的心意。”婉棠连忙接话。
宁答应嘿嘿一笑:“可不是。”
“做我姐姐的孩子,真是幸福啊!”
“让我姐挥舞那方天画戟都可以,就是这绣花针,哎哟,真别说,太难拿捏了。”
正说笑间,殿外忽然传来喧哗。
白梨尖厉的声音远远传来:“皇后,我知道你在里面。”
“今日若不是你做的太过分,臣妾也不会贸然闯进来。”
如今白梨的地位日渐攀升。
不到一月,名声传的整个凤栖国都是。
皇上在朝堂上,也是多次赞赏。
重点是,户部上下,更是将白梨奉为神仙。
听得多了,楚云峥也逐渐相信,白梨才是老天派给他的福星。
长春宫日日都有赏赐进入。
宫中姐妹争先恐后出入长春宫巴结。
就连那丫鬟南烛,也是鸡犬升天,在后宫中也能横着走。
那不受宠的答应,南烛也是能打上一巴掌的。
婉棠收敛笑容。
宁答应骂了句:“晦气。”
惠贵妃低头,继续绣花。
“明辉,跟着奶娘去睡觉了。”婉棠吩咐。
这才点点头,让人放行。
白梨几步闯了进来。
婉棠先发制人:“梨嫔当真威风,怪不得你身边的丫鬟,也敢对主子动手。”
“此事,本宫原本就要找梨嫔问问。”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婉棠面色有一变,脸色陡然凌厉:“本宫可记得,梨嫔还在禁足期间。”
刚才还嚣张的白梨,气势弱下去几分。
脸上的伤还没好多久呢?
那种哑巴亏,可不想再吃。
硬生生忍住心中火气,白梨敷衍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安。”
“你刚才的问题,可以以后再说。”
“现在,我是来问问皇后娘娘,为何皇上已经下达了封为妃的旨意,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后娘娘为何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皇后娘娘想要抗旨不成?”
婉棠淡淡瞥向小禄子,小禄子连忙跪地:“娘娘恕罪,是奴才疏忽了。”
“瞧见太过劳累,本想等着你休息一会儿。谁想到竟给忘了。”
哪儿是忘了。
分明是婉棠出宫耽搁了。
按照惯例,若有这等封赏的事情,婉棠作为皇后,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宣读旨意。
可这往往都是私下商议,才会如此。
看白梨这般模样,定然是楚云峥当面赏赐的。
【白梨恶心,狗皇帝听了她的计谋后,心中大喜,直接封妃。】
【是她自己假惺惺的,说要遵从宫规,亲自看见狗皇帝写了书信,让小冬子送到坤宁宫。】
【明明是自己想要在婉棠跟前炫耀,这会儿又看来是着急了。】
原来如此。
婉棠好笑。
这种伎俩,着实幼稚。
看来这个白梨,所有手段当真是停留在十年前啊!
也是,晏王在她身上吃亏,自然是要好好地捧着呵护。
怎么会给她成长的机会,哪一天反咬自己一口?
“本宫知道了。”婉棠打断他,转向白梨,“既如此,明日便移交内务府按制操办,梨嫔先回宫等候吧。”
“等候?”白梨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两步,“娘娘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要封我为妃?”
“是因为我献的策让国库半月内进账三百万两!”
“是因为我,帮皇上解决了一直头疼的问题。”
她环视坤宁宫奢靡的装潢,目光最后落在婉棠身上,语带讥诮:“娘娘整日坐在坤宁宫里绣花赏景的时候,可是我在为皇上分忧解难。”
“这妃位难道不该是我的吗?”
“皇后娘娘不愿意有用吗?”
“这是我应得的。”
惠贵妃手中的绣绷重重落在案几上。
宁答应呼吸一惊急促起来。
听着这些话,竟忍不住怒吼一声:“你好意思吗?”
“白梨,亏你还是从宁家走出来的人。”
“真是丢人极了。”
“你出的点子,祸国殃民,你还有脸来这儿邀功。”
“你根本就是个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