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难得安宁。
后宫自也是得到片刻喘息。
秋风萧瑟,夏日已去。
中秋夜。
宫庭灯火通明,远远便能听见丝竹之声。
虽说四处灾情不断,可到底是传统节日,君臣之间,仍旧需要欢聚一堂。
宫宴上。
婉棠端坐于御案之侧,含笑举杯:“今日佳节,愿与诸位姐妹同沐天恩,共庆团圆。”
楚云峥也是面带笑意,与群臣共饮。
举杯时,目光也在婉棠脸上微微停顿。
两个人不觉间已有二十多日没有说话了。
婉棠对着楚云峥莞尔一笑,精致的妆容,鲜艳的宫装。
和那清汤寡水的白梨形成鲜明对于,不说那几分相似的容颜,单单仅是气势,就远不是后宫众女人能比的。
只是那双眼睛,越是明亮,楚云峥越是没有对视的勇气。
釜底抽薪之法,端倪已现,如今他已是苦不堪言。
想当初婉棠养心殿跪求三思,可却对她诸多猜忌和不屑,想想也是可笑。
楚云峥举杯:“皇后请。”
婉棠一笑,宽大袖口遮挡,饮下杯中酒。
宴会在婉棠主持下,有条不紊进行着。
虽说餐食远不如往常,甚至有点清淡,可众人亦是没有半点怨言。
白梨看着面前的菜肴。
冷笑一声。
对着南烛使了个眼色。
南烛在白梨耳畔轻笑,压低声音说:“娘娘,您瞧奴婢打探的消息没错吧!”
“这皇后是宫女出生,每见识,宫宴就给各位大人吃这点东西?”
“娘娘,幸亏您早有准备。”
白梨点点头,看着刚上来的素鸡豆腐,脸色顿时一沉。
站起来不满的说:“皇后娘娘,今日好歹是中秋佳节,您这来来去去不是豆腐就是青菜的,怎么?”
“知道的是您吃过苦日子,不懂天上人间。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这是戒斋来了。”
婉棠面色一沉:“梨妃此话何意?”
“皇后娘娘抠唆,臣妾们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各位大人,那都是为凤栖国殚心竭虑的功臣,难道来宫中过节,连点荤腥也不见吗?”
“臣妾自费备了些吃食,没别的意思,为就是不想让皇上丢人。”
婉棠唇角上扬。
她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某些人那自作聪明的样子。
“皇上……”婉棠蹙眉,轻轻摇头。
楚云峥神色有异,正要说话,却听婉棠声音发嗲,颤声道:“臣妾自打知道今日众大臣要来,从昨夜就开始准备了。”
“梨儿,如今,不易铺张。”楚云峥声音柔软。
白梨挺了挺胸,挑选的看了婉棠一眼:“皇上,臣妾不过是准备了日常饮食罢了。”
“算不得华丽。”
闻言,楚云峥这才松了一口气。
脸上总算露出丁点笑容,点头道:“梨儿有心了。”
白梨骄傲的站着,得意的拍了拍手。
今夜,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谁才更适合做这后宫的主人。
宫人鱼贯而入。
捧着一盘盘珍馐美味。
山珍海味无所不有,好几位菜更是闻所未闻。
单单只是一道熊掌,便时劳民伤财,珍惜无比。
相比之下,婉棠准备的吃食,压根上不得台面。
“天啊,这蒸羊羔色香味俱全,也太过名贵了。”
“能比的上这蒸熊掌吗?”
“错了错了,最名贵的该是这鲤鱼唇。这一盘才,怕是要上百条黄河大鲤鱼,仅要鱼唇。”
“这些菜,老臣也仅仅只是在太后八十大寿时,方才瞧见过。”
听着各位大臣的惊叹声,白梨飘飘然。
和南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瞧到了得意。
白梨捏着手帕,满不在乎的说:“各位大人不必客气,不过是些家常菜,还请各位大臣不要嫌弃才好。”
本该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然而席间大臣面露忧色,望着满桌珍馐如坐针毡。
楚云峥面色苍白,堂堂帝王,竟气的指间发抖。
婉棠瞧着桌上的美食,忽地站起来,冷着脸:“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
“请皇上恕罪,容许臣妾先行离开。”
“皇后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呢?”白梨低声讥讽:“这也怪不得你,毕竟皇后小时候经历悲惨,哪儿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些?”
“梨妃娘娘,臣简直对你无法容忍。”
“你到底有何颜面,敢奚落皇后娘娘!”
周肃忽然掷杯起身,声音如雷贯耳:“江北蝗灾未平,饿殍遍野!”
“宫中却在此歌舞升平,可知百姓易子而食之痛!”
“中秋佳节,小聚便可,这等铺张,难以下咽!”
周肃气的浑身发抖。
每一个字,吼得咬牙切齿。
白梨握着手中的被子,最得意的时候,却被这样针对。
顿时也来了脾气,怒喝道:“周大人好大的火气。”
“宫中庆典乃皇家体面,岂能与民间俗事混为一谈?”
“好个皇家体面!”周肃须发皆张,“梨妃可知今日宴席耗费,足够万民半月口粮!”
“更何况,为何民间会如此疾苦,难道娘娘不觉得羞愧吗?”
“你吸得,全是百姓们的血!”
周肃整张脸通红,脸上青筋凸起。
一众大臣羞愧低头,就连楚云峥也闭了嘴巴。
“你......”白梨拍案而起,最是得意的时候,如何能容忍旁人坏他好事。
正要发怒,却被婉棠冷声打断:“梨妃,慎言。”
婉棠凤目微凛,威仪自成:“周御史忧国忧民,其心可鉴。”
“你方才言语失当,还不赶紧向周大人赔罪。”
白梨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指尖死死掐住掌心。
这婉棠和周肃,根本就是一伙的。
婉棠刚发话,众大臣齐刷刷跪成一排。
齐声高呼:“臣等愧对黎民百姓,盘中餐食如脖上钢刀,难以下口……”
一声声哭泣声。
楚云峥终于站了起来,眼中怒气翻腾。
死死盯着白梨:“还不赶紧赔罪!”
在楚云峥沉默的注视下,白梨心有不甘,眼中雾气氤氲,却不知道错在何处。
只得满含委屈,小声嘟哝句:“对不起。”
“梨妃,拿出你的诚意。”婉棠声音威严:“端起你的杯中酒,给各位大臣赔不是。”
“喝酒?”白梨看着杯中烈酒,不满的说:“不行,臣妾不能喝酒。”
“为何?”婉棠声音凌冽。
白梨眼中满是慌乱。
脑海中,弹幕的声音还在闹腾。
【她当然不敢,毕竟他根本不想皇上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是啊,一旦知道胎象不稳,深入调查,白梨那些腌臜事情还不都抖出来。】
【可不是,她可是想要用这个孩子害婉棠的。要是孩子的事情已经暴露出来,还如何计划?】
婉棠表情平静,心中涌出强烈的厌恶感。
冰冷盯着眼前人。
冷冷道:“梨妃,究竟是你看不上这朝堂上的言官,还是有其他原因。”
婉棠声音凝重:“比如,已孕有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