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淑妃把手边的一张画打开，是一个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丰神俊朗，仪表不凡。
尹玖茉觉着有些眼熟，突然看明白了，这是年轻时的皇帝。
竟也是这般温润如玉的好模样！
“我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十三岁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求了父皇赐婚。
婚后未纳一妾，宠我疼我，说咱们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淑妃娘娘眼里的情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可是，说得没错啊，人生有那么多不得已。”
两人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到封地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定能把封地管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然后四处去游览山河。
后来是怎么变了呢？
那一场皇权争斗，死伤无数。
这个从不让人在意的五皇子，却被推上了这个皇位。
“从此，便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了。”谢淑妃苦笑道，“纳了妾，还要另娶妻。”
“我同意了，甚至还亲自挑选了他未来皇后的人选。”
“他大婚那天，天气真好。
太阳那么大，那新娘子的嫁衣那般红，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谢淑妃的眼睛有些微红，回忆起往事，不如她自己以为的那般从容。
“我在房中枯坐了一夜。才知道，一辈子那么长，心就像在凌迟一般，连每一刻钟都那般难熬。
人生有那么多不得已。
家国天下，哪一样不都排在我的感情前面？
他的为难，这天下的动荡，这百姓的苦难，哪一样都比我的感情重。”
谢淑妃一手托腮遮掩住自己的半边脸，声音里藏不住的哽咽：“从此我再不敢看别人的嫁衣，不敢去回忆。
我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被困在那一夜里，另一半被困在他的身边。
现在的我，又怎敢来劝你大度？
劝你为夫纳妾呢？”
尹玖茉抬头，看着谢淑妃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就像水晶般晶莹，却满是女子不得已的痛。
大殿的屏风后突然传来声响，似有人慌乱而狼狈的弄掉了东西。
而淑妃却看也不看，只托着腮看着宫外白茫茫的大雪。
“这雪真漂亮啊……”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飘散了。
等到尹玖茉要出宫时，正看见黎懋澜正在雪地里等着她。
不知怎地，看见他的身影时，尹玖茉心突然呯呯直跳。
她快步地走向黎懋澜，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跃冲进了他的怀里。
黎懋澜一愣，伸手接住了尹玖茉。
不过他一时没站稳，抱着尹玖茉跌进了雪地里。
耳朵有些微红的黎懋澜紧紧抱住尹玖茉，低声笑着说道：“腿麻了。”
尹玖茉听闻脸也红了，一时情难自已，完全忘记了这人已经在雪地里从傍晚跪到天明。
她赶紧想爬起来给黎懋澜揉揉腿，却被他紧紧抱住：“别动，我就想抱着你。”
两人坐在雪地里相拥，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也捂着嘴笑着别过脸去。
这一晚上跪着很是有些影响。黎懋澜回到府里时就高热了，腿脚也被冻伤，而且肿胀得厉害。
宫里的太医来看过，给他的腿施了针，又开了退热的药。
从头到尾黎懋澜都不肯松开尹玖茉的手。
那般黏人的模样，连太医都摇头直笑。
“撒手！”尹玖茉被笑得脸红，不停地拍打着黎懋澜的手。
黎懋澜转过脸去，只当没听到。
嘴角扬着一丝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皇帝最终撤下了他的旨意，重新给沈舒晴指了一门婚事。
一个三品将军的正妻。
“不是怀疑她心有不轨么？怎么还指成将军的正妻？”尹玖茉彼时正在给大挂件黎懋澜按腿。
“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黎懋澜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
他皱着眉一口把药喝完，然后又把尹玖茉拉了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两人靠在小榻上望着院子里嬉闹的三个孩子。
今日是除夕，穿得喜庆的善玉和徽若，正像是佛前的金童玉女，十分可爱。
善颢现在一米七几的个儿。十二岁的人，已经显出俊朗模样，却仍是很幼稚。
在院子里把雪团放进徽若的衣领里，惹得徽若气得拿起一根棍子就追。
两人围绕着善玉用雪堆成的一座城池追来追去，一个不小心踩塌了他城门的一角。
见善玉的气压低得吓人，善颢和徽若两人赶紧停止了追打，一个劲给他赔不是。
然后三个便蹲在那一起修葺城墙。
“时间过得真快啊。”尹玖茉感慨道。
第一次见这对双胞胎，还是一个犯病一个张牙舞爪。
现在都可以为她分忧解难了。
黎懋澜亲了亲她的头发笑道：“几个浑孩子，你倒是照顾得很好。”
“徽若这一个女孩儿这般野怎么办？”尹玖茉看着把她哥都揍翻在地的徽若有些发愁。
“……边关其实有女将。”黎懋澜看着叉着腰哈哈大笑的徽若，眼皮一抽说道。
尹玖茉一听就撑起腰问道：“真的？”
“谢家的妻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女将，还有镇守白弥边境的陆家军，儿女都基本从军。”黎懋澜解释道。
这两个家族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驻边，之前都是忠心耿耿。
家族战死的子弟不计其数。
战争紧张时不管男女都要上战场，于是谢家陆家都有这般传统，儿女都要自小习武。
“谢家不是这两代就母亲和淑妃么？”尹玖茉想到这两个大美人，实在想像不出她们会习武。
“我母亲是个意外，淑妃娘娘是会武的。”黎懋澜解释道。
尹玖茉在这里最欣赏的两个女子，一个是连英，英姿飒爽；一个是谢淑妃，太美了，而且性格爽朗。
但是淑妃会武倒是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这么一个清冷娇美丽人，会舞刀弄枪？
尹玖茉本对谢淑妃心里充满怜惜，现在心里有了一丝怀疑。这样的谢淑妃会在宫中过得那般惨？
正想着，院外有丫鬟来报家宴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几人过去。
今年的家宴因为有尹玖茉在显得格外热闹。
众人瞧见了与尹玖茉寸步不离的黎懋澜，都不由得都走过来打趣于他。
黎懋澜却是不惧，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两人刚相互确定了心意，黎懋澜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爱得那般直白和张扬。
因为是家宴，所有人都参加了。
包括各房的姨娘，刘姨娘和江宛青二人现在管家，自然也是参与其中。
刘姨娘看着远处恩爱的夫妻二人，嗤笑着低声对江宛青道：“瞧瞧，人家夫妻那般亲近，你便是赢了我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江姨娘，不如猜猜，你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