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景少岳那一眼,直叫杜氏心口一窒,漫上无边恐惧。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直至景少岳离去,方才泄去力气般倒退数步。
“夫人!”苗娘子和碧桃两个稳稳扶住她。
杜氏手掌揉按着胸口,大口呼吸,口中呢喃:“他是故意的……”
她醉酒昏沉,神志不清。
迷蒙中突然有人踉跄压了上来,胡乱解她衣带。
令国公上了年岁,他这人年富力强时也算不得色中饿鬼,近年来有心无力,夫妻间早就歇了房事。
杜氏当时便被惊得清醒几分,睁眼——
就见到同样一脸醉态,眼神迷乱的景少岳。
情急之下,她先没有大声呼喊,只拼命挣扎,并试图叫景少岳看清自己是他继母。
然则对方仿佛醉得厉害,完全失去理智。
杜氏无计可施,才要孤注一掷喊人时,刚巧苗娘子和碧桃寻了来。
两人仓促闯入,扯开景少岳。
苗娘子情急,更是甩了对方一巴掌,景少岳才像是骤然清醒。
出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他们两个人都要身败名裂。
也无需多说什么,彼此都有默契,景少岳先退到外间,苗娘子和碧桃赶紧服侍杜氏整理鬓发衣物,顺便喝了醒酒汤。
这时,因腹痛离开小解的碧玉也找了回来。
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擅离职守,险些酿成大祸,便哭着告罪。
杜氏心里乱的很。
她遭自己继子轻薄,这般奇耻大辱,自是舍不下这口气,可又深知这种事一旦发生,无论是不是女子过错,最后脏水都会最大限度朝她泼来。
尤其今日这般场合,府上贵客如云。
须臾之间,她便有决断,只想息事宁人。
结果——
就是景少岳走时看她的这一眼,却叫她如坠冰窖。
那人的眼神,冷沉阴鸷,虽然他隐藏的好,可她是过来人,竟是看到他眼底极力隐藏的一些东西。
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才有的,势在必得的欲望!
若真是一个醉酒之人,他甚至不该怎么快清醒的。
不过……
借酒行凶罢了!
杜氏遍体生寒,突然之间呼吸不畅。
她神思不属,声音又虚弱无力,苗娘子没听清:“夫人,您说什么?”
杜氏心里乱的很。
令国公年纪大了,再长寿又能活多久?迟早这国公府和他们母子都会落到景少岳手里。
届时,景少岳仗着大家长的身份拿捏他们母子,他们孤儿寡母,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碧桃见不得夫人受辱,红着眼眶,咬牙提议:“夫人,还是去找国公爷吧?”
“奴婢们虽然不会乱说话,可今日府上人多眼杂,万一有人瞧见您与世子前后往这边来……”
“回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必定对您不利。”
“横竖今日这错处不在您的身上,咱们先发制人,请国公爷为您做主。”
令国公发妻过世多年都没续弦,虽然后院也有几房妾室,但他确实算不得太纵情声色之人。
娶杜氏,是因为杜氏确实美貌出众。
这些年,他待杜氏母子,更是如珠如宝的宠爱。
碧桃深知这一点,自觉杜氏是有胜算的。
“不行!”杜氏却是一语否决,用力抓住碧桃的手。
同时她脑中思绪飞转,在思忖今日发生的种种。
恰此时,便听得院外传来隐约一声尖叫:“呀!五公子,那是世子爷,别打!快别打了啊!”
“澜哥儿!”杜氏心头一惊,脑中又是嗡的一声。
她当年能顶着满京城的流言蜚语,愣是体体面面在令国公府站稳脚跟,自然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
景少澜这时候在这附近对景少岳动手,不用想也知道是方才这边的事被他察觉。
“快走,去看看。”杜氏情急便要往外走。
路过跪着的碧玉面前,冷冷看了她一眼,吩咐碧桃:“将她先带回朝芳阁,看管起来。”
碧玉脸上顶着巴掌印,闻言心下一个咯噔。
“夫人!”她本能的解释求饶,扑上前去抱住杜氏的腿。
外面,景少岳并未走远,就被饿狼扑食一样的景少澜追上。
景少岳毫无防备,被他揪住衣领,狠狠一拳捶在脸上。
景少岳是个文臣,年轻时君子六艺皆有涉猎,学过一两招,但后面入官场后就只顾着钻营,又养尊处优多年……
景少澜年轻力壮,虽然也是花架子,这一拳也将景少岳揍得鼻血直冒,眼前发昏。
景少澜此时理智全无,趁对方头晕眼花之际,扑将上去,干脆把人压在地上,骑在他身上狠狠的捶。
他母亲受辱,他无法宣之于口,是以咬紧牙关,闷声就是揍,拳拳到肉。
景少岳推不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脑袋,尽量不叫对方把他打破相。
甚至——
因为景少澜一语不发,拳头如雨点,景少岳又确实喝了不少酒,竟一时没看清压着他狂揍的人是谁。
景少澜没打几下,动静就惊动了附近路过的丫鬟。
又随着丫鬟一声惊叫,陆续有更多下人和正好经过附近的客人聚集而来。
“五公子?还不快把五公子拉开!”一个管事见状,连忙招呼人上去制止。
今日府上宴客,无论景少澜发什么疯,当众这么把人往死里打,传出去都不好听。
随后,他又扯了个丫鬟,低声吩咐:“快去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过来。”
这祖宗,在府里向来无法无天,旁人来了未必镇得住,只有令国公夫妇的话他还能听。
小丫鬟扭头就跑。
虞琢带着虞璟追过来时,这边已经乱套。
五六个小厮一拥而上,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狂躁状态下的景少澜勉强扯开。
“放手!看我不打死他!”景少澜猩红着眼睛,蛮牛一样,几个小厮全力拉扯都有点困不住他。
直至他被拉开,管事上前扶起受害者,才认出被打的一脸血的竟是景少岳。
“世……世子爷?”管事的大惊失色。
景少岳占了一身草叶泥土,眼花耳鸣,鼻血糊了一脸。
他这大半生,顺风顺水,头次这般狼狈。
看向景少澜,眼底也涌动着浓烈恨意与杀机。
不仅因为今日景少澜打了他,更是多年积怨——
因为兄弟俩相差了整整三十岁,早在景少澜出生前他就已经是国公府世子,待到景少澜长成,这国公府的权柄更是牢牢把持在他手中,是以明面上景少澜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兄弟之间也没有任何争斗。
可老头子对老来子的过分宠爱,早就成了扎在长子心中的毒刺。
景少岳面上宽容,事事不与这个最小的弟弟为难,却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待见他。
不仅不待见,甚至是容不下的。
只是碍于老头子,才不得不伪装。
周遭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众人不明所以,指指点点的议论。
景少岳做贼心虚,看到打他的是景少澜,也就知道对方动手的原因。
他又唯恐景少澜这没脑子的纨绔盛怒之下说出真相,便就抹一把脸上的血,态度宽容道:“老五喝醉了,不妨事。打扰了各位贵客雅兴,实在抱歉,这里没事了,诸位请回宴上去吧。”
有些家底的人家,兄弟间明争暗斗哪家都有,却鲜有直接大打出手,还下这样狠手的。
只景少岳表现的大度宽容,众人还是要给他面子,说了句无妨,便从善如流要走。
景少岳也佯装无事,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转身欲走。
景少澜见他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作态,登时又是火冒三丈。
“你少装好人!”他暴喝一声。
拉扯他的小厮刚有松懈,他又冲上去,揪住景少岳后衣领,又要将人扯回来揍。
“快!”管事的惊呼一声。
几个小厮又是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抓手臂的抓手臂,将人往回扯。
刚要散了的人群,看这阵仗,就又纷纷止步。
景少澜情绪根本控制不住,胡乱挣扎着还在放狠话:“今天有你没我,都给我放手,我非打死他!”
这些人越是这般拉扯阻碍他,他仿佛越是能够想象到方才在那院中,自己母亲忍辱负重的无可奈何。
这座府邸,这座府里的人……
他虽然对这座国公府从来没有生出不切实际的占有欲,可当大难临头时,他才惊觉自己和母亲在这府里的处境,竟如此无力。
愤怒至极,眼泪都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旁人看到的都是令国公府出了名的纨绔五公子,状若疯癫,行为无状,对长兄喊打喊杀的模样。
眼看这场面控制不住,管事的正在无计可施时,忽听一声沉怒的暴喝:“口出狂言,你要打死谁?”
令国公匆匆赶来。
见到的就是长子满脸是血一身狼狈,和小儿子发狂叫嚣的疯癫模样。
而周遭,已经围拢了满满一群看热闹的宾客。
老头子快走上前,不由分说,先给了狂躁中的景少澜一巴掌。
力气极大,将景少澜的脸打偏到一边。
他皮肤很白,脸颊很快浮现一个巴掌印。
倒是狂躁之下,并没有觉得很疼。
但这却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挨老头子的打!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也无视他的愤怒委屈,老头子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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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五:老子黑化蓄力中,都给我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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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国公:一个大逼兜给你扇回去!分不清大小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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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琢:啊啊啊,我要拿什么守护国公夫人的盛世美貌?这个高端局,我好像carry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