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月靠在彩静怀里,咳嗽稍稍平复了些,却仍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
她抬眼看向云昭,眼神里带着几分未说尽的复杂,想说什么,刚张开嘴,又被一阵轻咳打断。
彩静急得额头冒了汗,半扶半搀着她转身:“陛下,别再耽搁了,回宫喝了药才能好。”
云昭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被搀扶着慢慢走远。
云流月的脚步有些虚浮,走两步就要顿一下,连背影都透着难掩的虚弱。
她的喉结动了动,想问她毒解了没,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噎了回去。
夜风又凉了些,吹得她鬓角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青玄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帮她拢紧了披风。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云流月离去的方向,声音温和,“陛下若真有大碍,不会只让总管搀扶着走。她或许只是……想让你慢慢接受。”
当初云昭得知云流月中毒之事,那时候两人关系还没这么好,云昭并未向青玄澈提及,因此,青玄澈并不知道云流月是中毒了。
云昭握住他的温暖的手,心里的堵意稍稍散了些。
她望着那道明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轻声道:“母皇其实中了毒……”
青玄澈沉默了好一会儿,“下给陛下的毒定然不一般,若是陛下这个时候倒下,风徽国危矣。”
云昭望着青玄澈沉静的眼眸,只见光影在他脸上轻轻晃动。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怅然压下。
是啊,眼下邱城战事吃紧,风徽国危在旦夕,哪有时间纠结母女间的隔阂?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战争的来龙去脉,才能想办法应对。
她攥紧披风的系带,眼神渐渐清明:“我明白,明日我便去寻她,问清战事的详情。”
可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打破了沧澜殿的宁静。
宫人身披寒霜,连通报都带着颤音:“公主!不好了!邱城……邱城昨夜城破了!”
“什么?”云昭猛地从床上坐起,睡意瞬间消散。
邱城是风徽国北方的屏障,城破意味着大力国的军队能长驱直入,周围的数座城池都危险了。
她顾不上梳洗,随手抓过外衫披上,便往御书房赶。
此刻,只有云流月能给她答案。
御书房外的白玉阶前,却横着一道不速之客。
云瑶穿着一身水粉色宫装,珠翠环绕,见云昭赶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抬手拦住要上前通传的侍卫:“慢着。
一个被流放的废公主,若不是陛下心善,连宫门都进不来,也配面见陛下?”
云昭的脚步顿住,目光落在云瑶那张得意的脸上,前世被她陷害、狠狠折磨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
剜眼的剧痛、烈火的灼烧、众叛亲离的绝望,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她的指尖微微泛白,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恨意,却强行压下了冲动。
“哦?”云昭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我倒不知,如今风徽国连宫规都改了?侍卫通传的职责,轮得到你来管?”
云瑶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凑近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大力国那边传来消息,说要和谈可以,但必须让你去和亲。”
她看着云昭骤变的脸色,笑得更得意,“你破坏了貂哥哥的计划,他现在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我倒要看看,你到了大力国,还怎么嚣张!”
云昭心中一沉,面上却依旧平静,反而用云瑶的话堵她:“和亲?那也得是公主的身份才行。我如今无名无分,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大力国若真要和亲,去的也应该是你吧?”
云瑶嗤笑,“母皇可舍不得我,你放心,身份的事,母皇自会给你解决。”
她笑得狡黠,“她会恢复你公主身份的——毕竟,你可是为我牺牲的。”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内传来侍卫的声音:“陛下有旨,宣云昭、青玄澈进殿。”
云瑶的笑容更得意了,故意挽住上前迎接的宫女的手,踩着碎步抢先走进殿内,还回头对云昭递了个挑衅的眼神。云昭深吸一口气,跟在青玄澈身后走进御书房。
云流月坐在龙椅上,脸色比昨夜更苍白。
云瑶一进去,就扑到龙椅旁,声音娇软:“母皇,您身子不好,怎么还这么早就处理朝政呀?瑶儿给您带了刚炖好的燕窝。”
云流月看着云瑶,眼神中露出几分宠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有心了。”
说着,便让彩静接过燕窝,还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递给云瑶,“这是番邦进贡的‘凝露簪’,今日便赏你了。”
云瑶接过玉簪,喜不自胜,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又炫耀似的看了云昭一眼,才娇滴滴地告退:“母皇,那瑶儿不打扰您了,您要好好休息呀。”
直到云瑶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云流月脸上的宠溺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突然捂住嘴,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比昨夜更甚,咳得身子都微微颤抖。
彩静慌忙递上温水,又轻拍她的背,好半晌,她才渐渐平复,嘴角竟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云昭心头一紧,再也顾不上之前的隔阂,快步上前:“我给你把个脉。”
云流月没有拒绝,缓缓伸出手腕,露出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云昭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脸色渐渐凝重——脉象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气血衰败,脏腑亏损,竟是“油尽灯枯”的征兆。
“你的身体……”云昭的声音有些发颤。
云流月却显得很平静,摆了摆手:“朕自己的身体,朕清楚。从一年前被人下毒开始,就已是强弩之末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殿外的宫墙上,缓缓开口,“其实,朕早就查到了谢貂的真实身份——一个大力国皇子,却潜伏在风徽国,就是为了颠覆朕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