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地时,黎花晨眼圈红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孤单和委屈。
再看看如今满堂亲友的祝福,心里像是被什么暖流填满了。
周宇凡却故意慢半拍。
站在她身旁,等她拜下去了,才慢悠悠地弯腰。
动作滑稽,逗得宾客们哈哈大笑。
她抬头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一下子破涕为笑。
礼成后,服务员端上了甜汤。
大家说。
“喝了这碗甜汤,往后日子比糖还甜。”
笑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整个婚宴大厅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晚上。
一群年轻人围着他们,嘻嘻哈哈地起哄。
有人端来一盘苹果,逼着两人咬同一颗。
苹果被绳子吊在房梁下,晃晃悠悠,怎么咬都咬不准。
还起哄。
“宇凡,工资以后全上交啊!不准藏私房钱!”
周宇凡笑呵呵应下。
“上交!全都交给花晨管!”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盒子。
里头是一枚金戒指。
他轻轻握住黎花晨的手,将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黎花晨低头看着那枚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枚戒指,不只是金子,更是承诺。
是她从未奢望过的安稳与幸福。
快到半夜,客人才陆续散去。
周宇凡给黎花晨倒了杯水。
“以后,你不用再一个人扛了。”
黎花晨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的烟草香。
她望着窗外挂的红灯笼,心里悄悄想。
这大概,就是最暖的日子了。
不用再担心明天的饭,不用再低头求人。
身边有个人,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
新婚三天,周淑芬让周宇凡歇着。
她说。
“成个家不容易,你们俩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外面的事不用操心。”
可黎花晨摆摆手,笑得坦然。
“淑芬,咱们不是外人,你给的太多,我都记在心里。”
她顿了顿,眼神真挚。
“我们俩歇着也不知干什么,闲着反倒心里发慌,不如回厂里干活,手里有事做,心里才踏实。”
周淑芬盯着她,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嫂子,你们俩分开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终于重逢,让他陪你四处走一走,好好看看现在的余新城。这些年变化太大了,街道翻新,老屋拆迁,许多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压低了些。
“而且……也顺便查一查,咱们周家那边,还有没有其他亲人留下的线索。”
这年头,通信不便,消息闭塞得厉害。
想找个人、打听点事,往往只能靠一张嘴问遍熟人旧友。
黎花晨站在院门口,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腊月将至,年味渐浓。
她心里盘算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回一趟老家。
看看还能不能碰上几个曾经的老熟人。
“好,那我就歇几天。”
她终于冲周淑芬点了点头。
“年前一定和宇凡一块回来,不让你们惦记。”
话音刚落,周淑芬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塞进了她手里。
“淑芬,我都富得流油了,你还塞钱给我?”
黎花晨伸手推了推,却没推开。
只得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你现在是老板娘了,怎么还这么宠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可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软软的。
周宇凡牵着黎花晨和黎容恺,踏上了回外婆家的小路。
雪刚停,青石板上铺着薄薄一层白。
外婆的老屋还在原地。
只是墙皮剥落了几处,门环也生了锈。
另一边,周淑芬空出时间,把店里的货物一一清点。
可偏偏,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
潘云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五官深邃,穿着考究的呢子大衣。
手里牵着两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孩子。
一男一女,约莫七八岁的样子。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住进了尧城驻余新的联络处小院。
更巧的是,听说郭振义最近也在城里办事。
潘云得知消息后,一大早便拎着孩子,直奔那处老宅。
那天清晨,郭振义正和周淑芬一起收拾行李。
两人刚跨出家门,迎面就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振义?真的是你!”
潘云一见到郭振义,眼眶瞬间红了。
她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脸上满是激动。
郭振义神色一凛,脚步迅速向旁边一闪。
潘云扑了个空,双臂收势不及,差点摔倒。
“潘云?你来这儿干什么?”
郭振义冷声问道。
她勉强笑了笑,讪讪地收回手。
“夫妻重逢,抱下都不行?”
“夫妻?”
郭振义眉头紧紧皱起。
“你和谁是夫妻?我们早就离婚了,法院的判决书你还留着吗?”
潘云被这句话噎得一愣。
随即立刻挺起胸膛,往前又凑了半步。
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直直冲到了周淑芬的鼻尖。
那味道太过浓烈,呛得她微微蹙眉。
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低声咳嗽了一声。
“振义,别装傻了。”
潘云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红纸。
“你看,咱们婚书还在!这上面的字迹虽淡了,可它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的名字,红印也还在……这说明,我们还没有正式离婚!我们还是夫妻!”
郭振义死死盯着那张纸,手指猛地攥紧。
“婚书?”
他忽地仰头笑出声。
“1950年早就明文规定了,这种由没有登记注册的婚书,早就作废了,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你当年拿着组织开的单身证明,头也不回地去了雅国,怎么那时候就没想起这张纸?”
潘云被他那双眼睛刺得心头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清晨。
她匆匆收拾行李,准备踏上北去的火车。
临行前,母亲推开房门,将这张红纸塞进她手里。
“潘云啊,有它在,郭家就不敢不认你。哪怕你远走他乡,也算是有个名分……”
周淑芬不动声色地往郭振义身后躲了半步。
她眼角轻轻一扫,目光落在潘云身后。
三个孩子正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往外张望。
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才五六岁,眼神里满是警惕与不安。
周淑芬心头一震。
潘云在国外,到底过的是啥日子?
“郭振义,你这个没良心的!”
潘云终于忍不住,嗓音陡然拔高。
“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不认我,可以!可你不能不认他!那是你亲生的骨肉!血脉相连的种!你怎么能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