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也没猜错,赵小五是将药师谷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长公主了。
但我要去行刺之事,长公主可知晓?
我抬眼看了看吞花,试图和她来一场心与心的交流。她看懂了我的眼神,微微摇头。
行,我心里有数了,一段胡话开始在心里打起了草稿。
“这不是想着在北狄脱身后找个地方先藏着,恰好您在星洲复原了一座扶摇阁……”
违心的话我张口就来,一开始还想着自己也许会说的磕磕巴巴,没想到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有一种普通话考试最后一道大题的感觉。
一边说着,我又偷瞄了一眼吞花,她绝望地摇着头。我心里一惊,怎么的,多说多错?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面前的长公主还是一脸慈爱,神色毫无变化。
“初安,本宫知你不易,所以特意在星洲给你寻了个庇护。又恰好得知你欲行之事,本想着劝阻,但你的性子本宫也知道。此行只想见你一面,仅此而已。”
从进门到现在,这是长公主第一次用“本宫”来称呼自己,意味着她现在所说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但竟然没有拦着我。
“多谢殿下体恤,初安没齿难忘。”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长公主对我的偏爱世人有目共睹。
说完我便行了一个大礼,长跪不起。
杀了星洲国王,野那上位,郑东榆获利,安思永垮台。
最后就是五皇子坐收渔翁之利,怎么看都是一笔全天下最以小博大的买卖。
长公主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与那纯妃竟生得一模一样。”长公主将我扶起,细细端详我的眉眼。
“我知道的,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长公主不住在扶摇阁,为了掩人耳目,她早早地就在星洲王城里买了一套宅院。
我跟在她身后,贴在吞花身边小声问道:“长公主从哪得的消息,是不是你说的?”
“不是我,长公主耳目众多,咱们做的事根本瞒不住她。”
“你都知道瞒不住了,我跟你眼神交流的时候你摇什么头啊。”
“我摇头是让你不要说假话。”
“我以为你说她不知道呢。”
……
长公主来此,小一到小五全都随行,见到小一时,我眼里有藏不住的愧疚。
要说假死这个事,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小一。
星洲到大雍路途不算太遥远,但对小一来说是度日如年。他一定想了很久,该如何将我的死讯带回。
“姑娘。”
我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寒暄,倒是小一先和我打了招呼。他的语气里没有埋怨,甚至没有一丝恼怒,多的是强压的激动。
“你可怪我?”
“怎么会,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
每个人知道我还活着,都说:活着就好。
“你们是来保护长公主的吗?”我看了一眼这浩浩荡荡的护驾阵容,感叹着不愧是长公主,看似只有几人,实则方圆十里都是她的暗卫。
“不,我们是来保护你的。”小一说着,身后陆续探出四个脑袋,是我熟悉的五人组。
“保护我?”
我看着他们,一头雾水,不明白一个望海宴有什么好保护的。
“这是长公主的意思,云娘可是扶摇阁的门面,你出行,需得有人护卫。”小一说着,身后四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真好,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朋友。
我不是什么很矫情的人,这样的刺杀任务在他们眼里应该是稀疏平常。只是因为我心里没底,近日来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情绪里。
长公主是来给我托底的。
我将野那给我的令牌转交给了吞花,嘱咐她:“一定贴身收好,万不能让心术不正的人保管。”
话里话外都是埋汰孙老板,他给我的下马威我还没忘呢,我宋初安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记仇怪。
吞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递给我一个精美的包袱:“打开看看。”
是她提前一个月就找人定做好的衣裙,宛如一件流动的艺术品,美得让人窒息。
我将衣服摊开放在桌子上,满屋都浸了星洲的星光。
这衣裳料子是罕见的鲛纱,薄如蝉翼,如云雾一般贴合我的身体。透过光还能瞧见细小精美的暗纹,像是将整片花海都绣进了衣服里。
领口缀了一圈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到时候穿上,垂在肩头轻微晃动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腰间还配了贴合腰线的金链,能衬得我身姿窈窕又不束缚动作。
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真美啊。”
“再美也只是为了衬托你而已,去试试吧。”
我抱着衣裳,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衣料,幻想自己穿着这样的衣裙翩翩起舞的样子。
“且慢。”长公主忽然走了进来,径直拿过我手中的衣裙,提起来看了看。
严厉的样子像极了我的老母亲。
“这珠子虽圆润,缺少了点灵气,配不上初安的舞姿。”说罢,长公主吩咐身边随行的侍女,“把我带的那盒珍珠拿来。”
“是。”侍女急匆匆地赶往长公主所居住的宅院,倒是不远,与扶摇阁不过一街之隔。
侍女捧着漆盒,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满屋似落了月华。盒中铺着墨色绒布,数十颗珍珠静静地卧在上面,颗颗大小均匀,通体莹白却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这是深海采出的月魄珠,得攒数十年才有这么一盒。”吞花拿起一颗细细端详,珍珠映着她好看的眉眼,“换成它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我凑上前去,眼睛发亮地盯着盒子,指尖轻轻摩挲着衣领上原本的珍珠:“吞花说得对,我不过一个舞姬,怎么用得上这样品质极佳的珍珠。”
“你们可是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事,不是说云娘得长公主青眼,还有颇多赏赐吗。这月魄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长公主站在一旁,眼神温柔地看着我们。
仿佛一名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伟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