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意识海里的弹幕还在的话,以苏真真对它们的了解,大概率会指责胡夫人。
春芝只是想借种生个孩子,又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的夫君。而且你已经是郡守夫人了,男人三妻四妾,又不来抢你嫡妻的位置,何必如此计较?
说不定还会骂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的。
先不说爱情里面容不得第三者,就是胡文这个事他办的不合规矩。
胡文若是想纳妾,甚至是蓄养妓子,按照正常流程来,没有问题。
胡夫人甚至都可以出面帮他料理。
可问题是,胡文看上的女人是春芝。
说好听点是一个寡妇,和寡妇有染顶多被世人称一句风流。说难听点这是自家弟妹,这传开了是要连累家族名声的。
如今虽是乱世,但是祖宗礼法没有彻底崩坏,面子上的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同样,苏真真也不会劝春芝放下徐老太太的遗愿。养育之恩如何相报?唯以身相许尔。
徐老太太在世时,春芝打理家务。徐华死后,她扛起亡夫遗志。
告诉春芝,她不欠任何人?不需要把所有担子都挑在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苏真真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人家有志气有理想,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以己度人?
胡夫人的话可以说很难听了,攻势凌厉。
然而春芝行兵打仗,善于谋略,很快就从敌方的部署中找到了漏洞。
“我自幼听婆母说过,胡氏一族原是山中莽夫,一家生计全靠手上力气。后来第一位霍将军招兵,族中有人应召,那人便是我婆母的父亲。外祖离家时,家中尚有寡母,想托同族兄弟照料。然而战场上九死一生,同族亲友只当是赔本买卖,怕每月散出去的米粮打了水漂,以出五服为由断了来往。后来外祖一路凭军功做到了将军一职,胡氏一族显于人前,那些同族亲友大概是羞于见人,多年不曾走动,至此我们胡家只认自外祖伊始的亲戚。算下来,我们确实不是一家人。”
这番话的意思就很微妙了,你说你家微末时我们不曾相帮,可到底是谁先不近人情的?
后来我家发达时,你们这些同族亲戚不上门走动,难不成还等着我家自降身份去求你吗?
说起来这确实不算是一家人。
那既然都不是一家人了,你又有什么立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胡氏家族的这些旧事,胡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见春芝言之凿凿,而自家亲戚的德行胡夫人也是了解的,想来当年事确实八九不离十。
那这样说起来,胡不为将军确实高义——一个没有亲族帮衬的寡母,在这世道的日子可想而知。胡氏族人居然也没有受到打压,胡文甚至能官拜太守。
胡夫人皮笑肉不笑,“原以为弟妹有了和我做一家人的心思,正预备着挑一黄道吉日,用轿子将弟妹抬进郡首府,却不想是我一厢情愿了。”
挑黄道吉日,用轿子抬进郡守府,这是正经纳妾的流程。
胡夫人很明显已经贴脸开大了。
苏真真很好奇,春芝会如何接招。
如果成功了的话,可以说是一个典范。
翻译成906世纪的话应该是,男朋友的妻子和我说让我去她们家和她做姐妹,我该怎么办?
只见春芝笑了笑,素日来冷着的脸忽如冬日百花盛开,一室春寒都尽数褪去。
古话说,“女戴孝,一身俏”。
春芝发髻中缠绕的白布,为她添了一份清冷出尘的气质,湖蓝色的衣裙不觉黯淡,反而低调奢华有内涵。
“我自出生起,便只骑过马,不曾坐过轿。便是大婚当日,也是我与夫君一同策马飞扬。郡守夫人好大的口气,做什么敢用轿来抬我?”
这一局春芝完美胜出。你在我面前摆郡守夫人的谱儿,想抬我进门做妾,可我与人做正妻时都不用守规矩,你确定我进了门能守你郡守府的规矩?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压制住我?
你敢抬我入府吗?不怕我把郡守府搅个天昏地暗?
不愧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女将军,一出招就杀气腾腾。
胡夫人急了,没想到眼前之人软硬不吃,不管说什么都能给怼回去,一下子恼羞成怒,直接扯开遮羞布开骂。
“你既然和先夫情深意重,为何不恪守妇道?偏要和有家世的爷们儿拉扯?”
苏真真心道不好,这番话说出来,胡夫人反而落了下乘。
自古捉奸成双捉贼拿赃,胡夫人只是在胡文那儿看到了春芝的画像,加上平日里可能瞧出些许苗头,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翻译成906世纪的话就是,看见男朋友天天和异性聊天,然而他们聊的却是工作上的事儿,说越界嘛也没有,但确实是聊的太频繁了。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能直接打到人家女同事脸上吗?
当然是不能的。
果不其然,春芝冷笑道,“郡守夫人莫不是独守空房太久?见了谁都像是狐媚子。我平日白天在衙门处理民生庶务,晚上歇在阳城后院。也就前两日郡守府大喜,去喝了一杯喜酒。除此之外,何曾登过郡守府的大门?我观夫人乃世家大妇,怎么也学起了市井泼妇?留不住夫君,便怨天怨地,将一切错处都怪在外面的女子身上。”
这话可以说骂的相当脏了。我又没做什么的,连你家门都没怎么登过,你管不住男人就怪到我头上来了?是因为自己无能,所以才只能迁怒旁人吗?
话这么说没错,但却不能用在这件事上。苏真真敢百分百保证,要是春芝没这方面的意思,胡文刚起念头就会被压下去,更不会画画了。
甚至阴暗一点想,阳城大小官员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胡文被抓了壮丁?当真是细思极恐啊。
胡夫人脸都气白了,胡玉儿只能握紧自家母亲的手,给予她力量。
子不言父之过。此时她若开口,胡夫人必被指摘教女无方,更显其无能。
长者议事,岂容闺阁女子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