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瑾凝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少女云鬓花颜，眉间描画着红艳艳的花钿，一袭烟霞云锦裙衬得她娇艳不可方物。这分明是南央金的五官轮廓，可那双总是藏着警觉与锋芒的眸子，此刻却流转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那个永远灰衣束发的金阿伊，何曾有过这般明媚鲜妍的姿态？
他甚至想象着赫连斥勒见到这个女孩是怎么的反应。
“你可还认得我？“上官瑾放柔声线，面容漾开温雅笑意。
林昭昭仔细端详他片刻才迟疑的接道：“你与上官达生得好像！莫非是他家兄长？你都当上城主啦？上官达总说他们家就属他最没出息......“
上官瑾眼讪讪笑道：“我便是上官达。当年离家闯荡，怕被族中寻回才化名行走江湖......“
“原是个假名字......“林昭昭睫羽轻颤，声音渐低，“可我记得...上官达已经不在人世了...“
“也不能算是假名字啊，比如我现在该叫你金阿伊还是南央金呢？我不在了是宁远告诉你的吧，我当时是被家人强行带走了，我还活着呢！”
林昭昭退后半步，疏离地浅笑：“你唤我李阿金便好，如今我叫李阿金。“
上官瑾向前逼近一步，雪白儒衫在秋风里拂过满地枫红：“既然你还记得我，那定然也记得另一个人。可愿随我去见见？“
林昭昭倏地缩到齐曜身后，纤指紧紧攥住他墨色衣袖，云锦披帛与玄色衣料缠绵交叠：“指挥使大人...“她仰起脸，眼底漾着依赖的水光，“你若是陪我一起的话，我就去！“
齐曜垂眸看向袖口那只微微发颤的小手，微微挑眉道：“上官城主这般盛情，本座岂能辜负。“
齐曜说话的同时反手将她的指尖纳入掌心，对着上官瑾淡淡一笑：“上官城主走吧！”
上官瑾眼见齐曜当着他的面将李阿金的手拢入掌心，强扯出温雅笑意：“今日确有不妥，明日商会相见再叙不迟。“
“那就明日吧！”齐曜说着拉着林昭昭就走。
“且慢！“上官瑾急追两步，雪色衣袂卷起纷扬落叶，“在下冒昧，不知阿金姑娘与指挥使是何关系？“
“关系？“林昭昭顺势倚进齐曜臂弯，仰起的脸庞在枫影里明媚生辉，“指挥使，您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齐曜转向上官瑾，冷声道：“上官城主，本座的私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指挥使的私事下官自然不敢过问。“上官瑾忽然敛了笑意，“但阿金姑娘的事，我们这些故人非要管到底不可。还望指挥使牢记此行初衷——“他前倾半步压低嗓音，“陛下那边我自会周旋，只请您谨记身份，莫要失了分寸。“
林昭昭闻言倏然睁大双眸，指尖无意识揪紧了齐曜的衣袖：“你们陛下？“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你们陛下不是龙体欠安的吗？“话至此处突然噤声，只余睫羽轻颤着在上官瑾与齐曜之间流转。
上官瑾面色骤变：“姑娘慎言！“
“上官城主明日记得引荐，今日到此为止！“齐曜突然出声打断，半揽住林昭昭轻声道：“我们走！”
林昭昭随着齐曜穿过九曲回廊，入东偏殿，她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合上雕花门扇。
“你早知上官瑾会候在枫林？“她倚着门板轻声问道，发间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齐曜慵懒地倚向软榻，墨色常服在锦垫上铺开流云般的褶皱：“行宫里不是处处都是他们的眼睛吗？“他拿执起案上青玉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只是没想到上官瑾会亲自出马！”
“他年少便是这般性子。“林昭昭挨着榻边坐下，双手托腮时腕间玉镯叮咚作响，“凡事定要亲力亲为，最见不得旁人抢了风头。“
茶盏与托碟相触发出清响齐曜声带不悦：“当年你从未提及此人。“
“当年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都是有要紧事......”林昭昭轻叹，“哪有闲情说这些不相干的人。“
“是啊...“齐曜望着窗棂间浮动的尘霭苦笑，“那时你总神出鬼没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现在好了，咱们都不匆匆，有的是大把时间慢慢相处嘛......”林昭昭忽然倾身靠近，“你晨起说有事相商，究竟是何要事？“
齐曜微微往后仰了仰似乎在避开林昭昭逼近时候的香气：“你没发现，这几日阿瑞都不在的嘛？”
“是啊......”林昭昭微微一愣，“那晚之后确实没见过他了，他去哪里了？”
“应该和明日要见的人有关！”齐曜淡淡道。
林昭昭眸光倏亮，云锦袖口扫落案几枫叶：““我知道了，他娘，我婶婶！”她唇角弯起自嘲的弧度，“所以啊，他也不是十分信我的！”
“这世间......”齐曜抬手将茶盏搁在青玉案上，“除了我没人会信你！”
“噢？”林昭昭忽然纵身扑来，杏色披帛如流云缠上他臂弯，温软掌心贴着后颈将他往下带，“那指挥使大人且说说.....你哪里信我了？又是如何信我？证明一下！”
林昭昭话音未落，便轻嘟起嫣红的唇，带着几分娇蛮与任性，向齐曜凑近。
齐曜眉头微蹙，下意识向后避了避，躲开了她那不容拒绝的亲近。
“林昭昭？”他声音微沉，带着一丝不解与警惕，“你做什么？”
林昭昭眨了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亲你啊！早上我就想亲了，差一点点就亲到了，结果你突然睁眼，吓我一跳呢……”
齐曜耳根瞬间染上绯红，连脖颈都透出薄红。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
还没等齐曜把话说完，林昭昭已然带着不容拒绝的果决，用自己的红唇封缄了他未尽的话语。
所有未出口的训诫与羞赧，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尽数堵了回去。齐曜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只觉一股清甜的气息蛮横地撞入心扉，将他所有的理智在瞬间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