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和其他人一样身着黑色紧身衣，因猛然坐起的动作，额上浸血符纸飘然滑落。眉心残留的暗红血痕蜿蜒流至鼻尖，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妖异的痕迹。
她茫然环视四周，目光触及瘫软在地的南拉姆时，瞳孔骤然收缩。少女踉跄着连滚带爬扑到对方身边，颤抖着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
她一把将南拉姆紧紧抱住，用西凉语带着哭腔嘶喊：“阿娘……”
南拉姆眼皮微动，虚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无力地合上双目。
少女猛地抬头，视线急速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赫连斥勒身上。她眼中先是困惑，继而燃起滔天怒火，用北蛮语厉声质问：“赫连宁远......你杀了我母亲？！”
殿内烛火剧烈摇曳，映出她眼中近乎疯狂的恨意。
赫连斥勒凝视着少女，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又隐约泛起一丝难以捕捉的期待，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是……”
“我是金阿伊！”少女眼眶泛红，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死死盯着他，“求你……救救我阿娘！”
赫连斥勒沉默片刻，目光在那张与记忆中几分相似的脸上停留良久，终于转向一旁的巫医，沉声下令：“救人。”
两个字，简短而有力，打破了殿内凝固的气氛。巫医们慌忙上前，开始救治奄奄一息南拉姆。
赫连斥勒缓缓走向少女，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当真是金阿伊？”
少女却恍若未闻，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寒玉冰床上的南央金，脸上写满了惊疑与困惑。她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和身体，仿佛在确认什么。
她猛地越过赫连斥勒，快步扑到冰床前，目光在床上的南央金与自己之间来回游移，声音颤抖：“我怎么……不对，我……”
她茫然四顾，急切地想找一面镜子来确认自己的模样。
恰在此时，两名宫人抬着一面巨大的铜镜，无声无息地置于冰床一侧。
少女扑到镜前，怔怔地望着镜中陌生的容颜，又回头看向冰床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慌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镜面映出她苍白而惊惶的脸，与冰床上静谧的南央金形成诡异的重影。
赫连斥勒冷冷注视着惊慌失措的少女，声音如寒冰击玉：“你并不叫金阿伊，你叫南央金是不是！我是赫连宁远，……你……仔细想想。”
少女闻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指向冰床：“那……她又是谁？”
“她也是南央金是你之前的身体。”赫连斥勒目光沉静，语气放缓，“慢慢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少女困惑地望向他，将他从头到脚反复打量数遍，才迟疑道：“你确实是赫连宁远……可又不对，我记忆里的赫连宁远，要比你年轻得多……”
她眉尖紧蹙，仿佛在破碎的记忆中艰难搜寻着模糊的碎片。
赫连斥勒眼眶微微泛红，朝着少女伸出手，声音轻柔得近乎叹息：“阿金，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初遇的地方……那里的菊花，年年都开得这般盛。”
有宫人低头奉上披风，赫连斥勒仔细为她系好，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出大殿。
殿外冰雪覆盖的庭院中，竟有一片菊圃在寒风中傲然绽放，五颜六色，灼灼如焰。
“你还记得……当年初见时，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赫连斥勒望着花海，似是不经意地问。
少女凝神思索，轻声道：“那时你将欺负我的恶人打跑了，上来就凶我……‘你傻吗？别人欺负你，不知道反抗？’”
赫连斥勒忽然深吸一口气，毫无征兆地抬手便朝她面门袭去！少女身形一闪，迅捷地避开，眼中满是惊愕：“你做什么？！”
“你的功夫……其实从不逊于我。”赫连斥勒一击落空，却收回手，苦笑一声，“当年你受伤遇险，我竟真当你不会武……后来还一本正经地教了你那么多防身的招式。”
夜风卷起花瓣，掠过他怅然的神情。
“不对！”少女突然按住额头，神色痛苦：“我要救我母亲！”她转身就往殿内冲去，“我们不是假成亲了吗？我母亲呢？”
赫连斥勒连忙快步追上。
眼看着两人疾步消失在殿门后，一直隐在菊圃暗处的三人缓缓站起身来。
“他……应该是信了。”赫连婀娜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还好阿金提前补全了细节，否则真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也是你谋划周全！”林昭昭由衷赞叹，“早早备好了人选，训练得如此逼真，连神态语气都足以以假乱真。我都要怀疑，说不定哪日我的记忆真会被这姑娘给顶替了去！”
“那可真说不准呢！”赫连婀娜轻笑一声，眼波流转，“若真有那一日，指挥使大人不要你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本公主继续努力！”
“你想都别想！”林昭昭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却带着笃定的甜意，“不管我记不记得，他这个人，我要定了。”
“就算他不要你了？”赫连婀娜挑眉。
“他必须得要！”林昭昭说着，下意识伸手轻抚小腹，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我这儿……可是有人质了，亲生的。”
“你们啊……”赫连婀娜摇头轻叹，眼中却带着释然的笑意，“快些走吧……我二哥这边，暂时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赫连婀娜说完，快步转身，匆匆走向大殿。
林昭昭刚想跟上，却被齐曜一把扣住后颈，轻轻拽了回来。他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小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何时有的人质？我怎么……毫不知情？”
林昭昭缩了缩脖子，狡黠一笑，压低声音道：“骗她的！省得她总打你的主意……”
话音未落，齐曜的眸色骤然转深，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今夜给你个真的，如何？”
夜风卷起他的低语，落在她耳畔，烫得她耳尖瞬间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