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白没有理会周围的惊呼,他目光越过人群,环视四周。
唯恐错漏掉什么,眼睛一眨不眨。
本就惨白的面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她走了。
彻底消失不见。
将他丢在这个人间炼狱,连魂魄都不肯留下来让他多看一眼。
满腔悲戚涌上喉间,谢晋白闭上眼。
整个人像丢了魂。
几位副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言打扰。
他们可以当鹌鹑不冒头,但刘太医不行。
才包扎好的伤口又一次渗血,不尽快处理,说不定真有性命之忧。
刘太医拆了纱布,取出银针止了血,又细细清理伤口,摸出一瓶金疮药,口中轻叹,“殿下这般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怕也要落下旧疾了。”
靠近心脉的地方,一而再的被捅个对穿。
岂能没有后患。
谢晋白恍若未闻,丝毫不在意。
倒是急坏了旁边几位副将。
“殿下如此年轻,宏图未展,该保重身体啊。”
“不错,”
刘榕道:“皇后同几位皇子不就是算准了您重情,才胆敢将手伸到您枕边人身上,害的……您若真的一蹶不振下去,岂不是如了那些人的意?”
那位执掌刑罚的副将名叫涂昀。
他并不善言辞,但这会儿也是接话道,“李禄已死,他那根腿骨实在漂亮极了,您不想让皇后娘娘尝尝这锥心之痛吗?”
皇后膝下看似有一子一女。
但谢晋白并非她亲生儿子。
比起他,皇后对李禄这个内侄才是付出了不少感情。
几乎当眼珠子护着,绝不容许他受一点委屈。
这会儿,亲侄子被活生生刮了。
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定多痛心呢。
想想都大快人心。
谢晋白也终于有动静,他面色微动,缓缓睁开眼。
众人俱是一喜。
刘太医赶忙道:“您昏迷三日,粒米未进,该用些膳食了。”
什么都不吃,怎么能有利于养伤。
谢晋白看着帐顶几株栩栩如生的细竹,干涸的唇动了动,第一句话是:“派人快马加鞭,去苏州把灵隐寺主持请去京城。”
不等刘榕应下,紧跟着又是第二句:“再让人盯着镇国寺主持,不许他近日出门云游,一切等本王回京再说。”
这三年间,他四处寻拿的能人异士无数,大半都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只有这两位是真有几分道行的佛门高僧。
另,还有几位道家的道长,不过他们一直没离开过京城。
这次也省了功夫。
刘榕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又要痴迷复生之术了。
他神色复杂的应下,又劝道:“您多少用几口膳,若裴姑娘还在,必定不忍见您糟践自己身子。”
谢晋白眼睫轻颤。
脑中浮现那个姑娘看见他受伤,急的上蹿下跳的模样。
她还骂他了。
她…似乎真的很关心他。
像是,的确对他动了几分真心。
应该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个念头落定,彷如一剂强心针注入四肢百骸,谢晋白突然就有了力气。
他撑着床榻就要起身,周围众人急忙要来扶,被他抬手阻止。
他自己坐了起来,吩咐道:“传膳吧。”
刘榕大喜,很快有奴仆端了膳食进来。
几日没有进食,不宜太过丰盛,仅仅只是一碗鸡丝粥。
净手,洗漱。
谢晋白几口用完了粥,拭唇,道:“我昏迷了多久,京城可有动静传来?”
“三日!”刘榕上前一步,快速禀报:“三皇子那边有了些许意动,吴家三老爷连夜乔装隐蔽离京,目的地不知,但方向是往嘉云关的方向。”
吴家乃三皇子妃的母族。
铁杆的三皇子党。
而嘉云关外,正是羌族人。
一幕僚进言:“三皇子虽急功近利,沉不住气,但吴家不蠢,这样明显的举动,恐是有诈,故意混淆视听……”
谢晋白抬手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把人抓过来,严刑拷打,问个清楚。”
不管这是虚晃一枪的诱饵,还是吴家真蠢到这份上,他都懒得去猜。
既然在这个时候把人派出来了,绝对知道点什么。
只要到了他手里,不怕审问不出来。
痛失挚爱,他杀心已经难以遏制,实在没耐心跟他们细细盘算。
一力破之,又能如何?
刘榕躬身应诺。
谢晋白思忖几息,又问:“城门上挂着的那些羌族人,还活着吗?”
守城门的副将道:“有两个已经死了,另外的都还活着,不过,也没剩几口气了。”
三天时间,还下了几场大雨,能活蹦乱跳才怪。
谢晋白道:“都放下来好生医治,对外传出消息,这些人里面有个小头目,知道不少隐秘,此番为求活命,全部交代了出来,他一口咬定广平侯府通敌,且有确实的通敌证据。”
又是一道阳谋。
这消息放出去,一些心中有鬼的人,再沉得住气,只怕都要寝食难安了。
那副将当即应下。
谢晋白撑着身体,接连发了几条命令,抬眼看向一众下属,“这几日,还有什么要事,都一起禀来。”
见自家主上终于愿意振作,室内众人都是精神一震。
几名副将开始轮番上前汇报近日事务。
期间,医官将药熬好了送来,温度正好,谢晋白抬臂一饮而尽。
等副将们说完,便轮到幕僚家臣们,上禀京城那边大大小小的消息。
大到皇帝身体愈发孱弱,前几日曾口吐鲜血,恐时日无多,皇后同几位皇子异动连连。
小到他们的党羽,都有什么动向,都有人一眼不错的盯着。
毕竟这样的关头,再细枝末节的变动,都不可小觑。
谢晋白半靠在榻上,眉眼低垂,面无表情的听着。
直到听见一幕僚道:“殿下曾吩咐留意赵国公府世子妇那边动向,昨日咱们这边收到消息,陈氏病危,怕是不好了,赵世子连传三封急信,请……裴姑娘回京。”
谢晋白倏然抬眸:“把信拿过来。”
很快,有三封书信呈上。
他一封一封的拆开,快速扫过,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赵仕杰信上所书,道是平洲这边多日没有信件过去,陈敏柔忧虑难眠,加上换季旧疾复发,身体渐渐支撑不住,现已缠绵病榻…
? ?想一起发的,但宝子们催太急,就先发一章,晚点还有一章,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