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是我不小心没站稳，撞到你了……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
她说得结结巴巴的，每一个词都透着小心翼翼。
可郑婉婉的眼神深处。
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与算计。
齐玥眉头微皱，目光从郑婉婉的脸慢慢移到她身上。
那件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布料多处撕裂，袖口磨得脱了线。
脚上的布鞋也裂了口，露出一个灰扑扑的脚趾。
她没穿军装。
部队里的人一律都穿统一制服。
没穿军装的，要么是家属。
要么就是——新来的劳动人员。
这个念头在齐玥脑中一闪而过。
让她心头微微一紧。
齐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劳动人员？
难道是从哪个农场调来的？
可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没有看管人员？
她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难道是家属？
可家属院里的女人哪有这么狼狈的？
那些家属，哪怕日子再苦。
也总会尽量收拾得体面些。
毕竟这里是大院，面子和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可眼前这个人，别说体面了，连基本的整洁都谈不上。
齐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真的只是个不小心摔倒的可怜人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可是坚定跟着组织走的人。
思想上绝不能出任何一点偏差。
哪怕是在这种突发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还是文工团的骨干成员，觉悟一向很高。
面对组织安排送来的人，她不至于冲动到喊打喊杀。
但心里那道警惕的防线却在瞬间竖立起来。
“走路看着点行不行？撞到人了知道吗？眼睛长哪儿去了？下次小心点！”
话音落下，齐玥立刻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郑婉婉原本是打算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齐玥心软。
然后顺势而为，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可没想到这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转头就要走。
郑婉婉心中一沉。
忍不住在心里直骂：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下可不好办了。
情急之下，她赶紧伸手撑住地面。
试图挣扎着爬起来。
就在齐玥即将走远时，她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然后朝着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对不起……是我没看清路，冒犯您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再也不敢了……”
齐玥听到背后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终究还是回过了头。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见她衣衫褴褛，摇摇欲坠却又强撑起来给她道歉。
再加上刚才那一副低声下气、诚惶诚恐的态度……
齐玥还是有些心软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人……
不像是传闻里那种犯了事被送来劳动的人啊。
难不成，是哪家新来的家属？
就像之前那个林嘉一样。
是投奔亲戚才被暂时安置过来的？
她心里那根原本绷得紧紧的弦，一点一点地松了下来。
“你……没事吧？”
齐玥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但两人之间仍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到底是谁？我以前没见过你。是住在家属院的？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郑婉婉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喜——上钩了。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我是被冤枉抓来的。我什么都没做错，可还是被送到这里来劳动……家里刚把我送来，我……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谢谢您关心，我没事的，真的……”
她嘴上说着没事，身子却晃了一下。
郑婉婉的眼神忍不住往齐玥手里的饭盒瞟去。
那股饭菜的香味顺着风一阵阵往她鼻子里钻，让她心痒痒。
可她马上又强迫自己把头转开。
那副克制的样子，齐玥全看在眼里。
“被冤枉？”
齐玥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这时，郑婉婉身子一歪。
整个人又往旁边踉跄了一步。
“你是不是饿了？中午没吃饱？”
齐玥没空多想，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郑婉婉抬头，目光撞上齐玥关切的眼神。
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没……没有……我就是……”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声音哽在喉咙里。
看着她这幅模样，齐玥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
便拉着郑婉婉走到路边的一个石墩边让她坐下。
石墩冰凉，但郑婉婉已经顾不上这些。
她整个人瘫坐在上面，呼吸急促，脸色发青。
“别哭了，先歇会儿。”
齐玥蹲下身，平视着她，语气温柔。
然后，她打开自己的饭盒。
饭盒盖一掀开，热气混着香味扑面而来。
“给你，先吃点。”
齐玥把饭盒往她面前递了递。
“看你都饿得站不稳了，再不吃，怕是要晕倒。”
郑婉婉盯着里面的肉和菜，狠狠咽了咽口水。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可她还是忍着，脸上写满了挣扎与愧疚。
“不……不行……我不能要……我现在身份不好……会连累你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的不能……”
齐玥直接把饭盒塞进她手里。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赶紧吃！别愣着！”
她语气严厉了些，像是在训斥，实则满是心疼。
“人是铁，饭是钢，肚子空着哪有力气干活？你现在不吃，待会倒下了，谁来扛？赶紧吃吧！别磨蹭！”
郑婉婉双手颤抖地接过饭盒。
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一口一口吃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谢谢。
那眼泪一滴一滴，全都落进了饭里。
和饭菜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咸是苦，是暖还是痛。
这倒也不是做样子。
对郑婉婉来说，这顿饭菜是那般珍贵。
“谢谢你啊同志，真没想到，我走到今天这地步，还能碰上你这么善良的人。”
她低声说道，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感激与酸楚。
齐玥看着她吃得又急又忍，心中酸涩。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年纪不大，刚才说被人陷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她话没说太直，但意思清楚得很。
郑婉婉嚼着饭的动作突然停住。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再次泪流满面。
齐玥见状，眉头紧皱。
“怎么了？这事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