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又继续道：“光用舆论攻击你那婆婆，只是治标不治本。要弄，就把你家当官的也一并拖下水。堂堂礼部尚书，执掌天下礼法，为了霸占孙媳妇嫁妆，竟然指使儿媳妇故意虐苛孙媳妇。害得孙媳妇为了名声，不得不忍辱奉上自己的嫁妆。”
在众人倒吸气的不赞同中，沈长乐解释：“是不是觉得这招太狠了？”
众人点头。
如果这事件闹大了，赵大人还有可能让御史弹劾，然后被政敌捉住把柄攻奸，后果不堪设想。
沈长乐冷笑：“雪表姐，你以为他们又是好人？但凡有男人发一句话，或严厉警告你婆婆，你婆婆就不会明张目胆欺负你了。所以，他这个一家之主，才是罪魁祸首。”
她又告诫程雪：“你心疼他，那谁来心疼你？被政敌攻奸也是活该，说来说去，还不是内闱不修，纵容儿媳妇苛刻孙媳妇造成的，与你何干？他就算要算账，也只能算在你婆母头上。”
众人想了想，也觉得沈长乐说得有道理。
有些人，就得这样收拾他，一次性把他收拾痛了，才会记住教训。
程雪拧着帕子，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确实好。
听沈长乐这么一说，她那看似公正严明的老太爷，似乎也不清白，说不定还是帮凶呢。
于是，程雪狠狠点头，一脸横相地说：“长乐表妹说得对，我真是受够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软柿子捏的不成？”
姐妹们也跟着附和，只有刀子捅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并且答应到时候会帮她好生宣传。
“等舆论传进赵大人耳朵，定然是怒不可遏。趁他找你婆母麻烦时，你趁机哭诉自己的委屈，再趁此大好机会，向赵大人进馋言，把婆母身边伺候的奴才丫鬟，统统给发卖了。”
“啊！”程雪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对她竖起大拇指，“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身为媳妇，动不了婆婆，就算舆论站她这边，她还是无法动摇婆婆的根本，但她完全可以清除婆婆在内宅中的势力。
清除与她同心的狗腿子，再安排自己人，以后婆母想继续拿捏她，也是束手束脚。
这招果然高明。
沈长乐又劝诫程雪：“这时候，你就得趁胜追击，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小姑子不是也跟着一道作践你吗？趁此机会，把小姑子也一并收拾了。”
程雪拼命点头。
程雪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些软中带刺的策略，高明归高明，却治标不治本。
加上妹子又是个性子绵软的，自己那些主意，在周家，李家或许管用，但对于赵家，估计就掀不起浪花了。
而沈长乐的策略，却是直接斧底抽薪，一次性就能把人收拾过来，一劳永逸。
她也跟着教训自己的胞妹，让她把胆子放大些，没必要为名声所累。
“身为媳妇，如同地里的泥团，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但这也怕那也怕，终将面临变本加厉的欺辱。所以，该狠时必须狠！更要有纵然自己吃了亏，也得咬下对方一块肉的狠劲，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惹。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内部的权力关系和人情世故，往往使得律法条文难以完全执行。很多家族的内部矛盾，以及所谓的忤逆行为，只要不闹到人命或太过极端，官府也难以介入。”
众人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此时，程濡的夫人秦氏身边的叶嬷嬷叫住沈长乐，在她耳边轻声道：“表小姐，您那未来婆母也来了，一直在客人面前阴阳您呢。为了不让她继续败坏你的名声，老夫人已经安排了二太太还有几位姨太太坐过去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家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不要差人去找九老爷，想办法把这人赶走才是，太过分了。”
站在偏厅里，透过半人高的苍松盆栽，依然看到陈夫人正口飞横沫地对二舅母戚氏说着什么。
看二舅母微蹙的眉，以及隐忍的表情，就知，陈夫人又在说自己坏话了。
“人家好歹来者是客，贸然赶出去，岂不显得咱们无理？四外祖母不必担心，长乐自有法子应付她。”
偏厅里，苍松盆栽的枝叶勉强遮挡了些视线，但陈夫人那拔高又刻意压着、却足以让附近几人都听清的“痛心疾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诸位太太评评理！我那可怜的侄女，不过是好心去探望她这未来嫂嫂，言语间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气，她竟端起滚烫的茶水就往人脸上泼啊！”
陈夫人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幸而那茶水放了一会儿，只是烫红了脸皮，若真是滚开的，岂不是要毁了容？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这般悍妒，将来进了我陈家门，可如何得了？我这做婆母的，真是愁得夜不能寐啊！”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二舅母戚氏的脸上。
戚氏脸色涨红，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嘴唇嗫嚅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陈夫人，此、此事怕是有些误会……长乐那孩子，性子是刚烈些，但绝非不讲理之人……”
她声音细弱，在陈夫人连珠炮似的控诉下显得毫无分量。
旁边几位被戚氏请来“围堵”陈夫人的太太，也纷纷出言劝解，试图岔开话题：“陈夫人消消气，小辈们闹别扭也是常有的……”
“是啊是啊，今日是程家好日子，莫谈这些扫兴事了……”
可陈夫人哪肯罢休？
她像是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愈发来劲：“误会？二太太，您心善，可别被她那乖巧样子骗了。您是没瞧见那日她那个眼神，冷得像刀子，活脱脱要吃人。这样目无尊长、心狠手辣的媳妇，我陈家是万万不敢要的。我今日豁出这张老脸，也要让各位知道她的真面目，免得将来……”
戚氏急得额角冒汗，看着陈夫人那副不把沈长乐名声彻底搞臭不罢休的架势，又气又急，偏偏嘴笨，想不出有力的反驳，只能求助般地看向不远处的四太夫人秦氏。
秦氏端坐主位，慢悠悠地品着茶，眼神瞟过这边，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笑意。
沈长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对付陈夫人这种恶毒又聒噪的长舌妇，二舅母的善良和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自己出面硬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给未来婆母难堪，孝道大帽子一扣，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眼波流转，瞬间计上心来。
她悄悄退后几步，在人群中找到了表姐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