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淮序陪鹿溪上课,陪她去国子监印书,在回万木书院的路上,陆淮序提出去平南寺祈福。
鹿溪同意了。
平南寺在秋明山的另一座山头上,两人调转方向往山下走。
听人说在平南寺祈福很灵验。
平南寺在秋明山的另一个山头。
陆淮序与鹿溪来到山顶时,已将近黄昏。
夕阳西下,映红绵延的群山。
山风来得早,那满树的红绸映着落日余晖随风轻轻飞舞。
“好了。”
鹿溪将写好的愿望红绸带挂在树上。
红绸带从她手中滑落,在风的吹动下翻转,陆淮序用余光瞥到上面的愿望。
愿天下的学子都有学上,有书读。
愿望里没有他。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绸,鹿溪平安顺遂。
鹿溪凑过来,“你许的什么愿望?”
陆淮序宠溺一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鹿溪有些失落,“好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晚就在寺里住宿如何?”
眼下已是傍晚,山路不好走费时间,即使他们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太阳落山的速度。
鹿溪望了望另一座山,“也好。”
待方丈二话不说直直领他们去厢房时,鹿溪这才反应过来陆淮序早就打好在这里过夜的想法亦事先安排好住处。
想到此,她颇为生气地顿住脚步,站在门外,“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陆淮序一怔,神情有些落寞,“生气了?”
鹿溪瞧他那副黯然伤神的模样,伤人的话没有说出口。
“没有。”
“今天晚上有月亮,我们一起赏月如何?”
“嗯,我先休息会儿,晚上叫我。”
鹿溪没有拒绝,没等陆淮序说话,打了一个哈欠挥手去隔壁的房间。
陆淮序看着她消失的位置,眉眼间染上几分忧伤。
下一瞬又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对身边的人道:“奉新,去皇宫告诉他,我同意了。”
奉新动用轻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秋明山。
皇宫的南宫玄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的要跳起来,唤来庞公公研磨准备写圣旨昭告天下。
庞公公想到东宫还未病逝的太子,研磨时多了一嘴,“陛下,太子尚在,这不妥吧?”
南宫玄旋即敛起笑容,歪头斜睨。
庞公公忙抽出一只手,轻打自己的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朕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朕只是提前拟好圣旨,又不是即可颁布。”
“陛下英明。”
不管陛下说什么,他只管夸就是了。
果然此话一出,南宫玄的神色疏朗许多。
平南寺。
月高高,佳人成双。
陆淮序与鹿溪并肩坐在屋顶上。
鹿溪捧着脸颊,有些伤神,“做人真不好。”
陆淮序微低头,温声,“为什么?”
“不知道,说不上来。”
陆淮序抬头看向月亮,也觉得鹿溪做鬼也挺好的,至少她会每天陪着他。
而他为了和鹿溪拉近距离,甚至去道观求了一张可以掩盖龙气的符每日带在身上。
可是做人之后,陆淮序无法将鹿溪整日锁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看守着。
她未嫁,他未娶,在一起时间长了会有流言蜚语。
在太子没有生病以前,他从未想过要离开鹿溪,他可以娶鹿溪,可以掩盖住那些流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陆淮序起身,习习夜风吹动他的衣袂,“鹿溪。”
鹿溪抬头回应,“嗯?”
“我们顶峰再见。”
鹿溪怔了一瞬,起身眉眼舒展,“好啊。”
三日后,太子薨于东宫。
在朝臣要拉帮结派时,南宫玄一道圣旨打破他们要高升的幻想。
皇后流落在民间的皇子找到了,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这些朝臣相处多年的陆淮序。
朝臣大惊,他们早该想到的,陆淮序的陆是先皇后陆芳华的陆,这么多年来,陛下重用他,他亦能随意出入皇宫。
他们早该想的,早该巴结他的,这样还能在他面前博一份功劳。
在封陆淮序为太子的圣旨穿出来时鹿溪正站在廊下看着广场上练操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她笑得眯起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被她用手指抹去。
真好,以后他就是太子了。
随着那道圣旨的传出,庞公公带着另一道圣旨来到平南书院。
是来封鹿溪为长乐公主的,并一同送来一块陛下亲手提笔的匾。
她看着匾上四个大字,怔神。
她知道陛下欣赏她,认可她,支持她,但绝不同意让她一个毫无背景,甚至是异世亡魂入宫的。
只一瞬,鹿溪盯着匾轻笑出声,欣然接下,“多谢陛下。”
庞公公笑的和善,“公主该开口了。”
闻声,一股不明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咬了一下唇瓣,嘴角轻颤,勉强撑出一丝笑,而后双手接过圣旨,“多谢……父皇。”
所有人都在为她高兴,连鹿萱也似乎忘记了太子的死,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但贴在她脚边的大白和小狸知道鹿溪不高兴,陆淮序也不高兴。
陆淮序声嘶力竭地指问坐在案前的南宫玄,“为什么!我都已经答应你做太子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鹿溪成为公主,他们往后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而对面的人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淡淡道:“她不是你的良配。”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他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前一日对他嘘寒问暖的父亲,“那这太子之位,我不要了。”
“那朕就杀了她。”
南宫玄半眯起眼,即便是仰视也依旧不失王者之气。
他缓缓地将一张写满的纸推到陆淮序的手边。
陆淮序低头,看清纸上的字。
满纸都写着鹿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她居心不轨,意要摧毁这个世界。
满纸的荒唐言下印着标识皇帝的印章。
他要用流言杀了鹿溪。
陆淮序抓起纸蹂躏成团,紧紧地攥在手心,盯着面前的男子,一字一顿,“我母亲说的对,你就是一个疯子!”
似乎是触碰到南宫玄的逆鳞,他忽然神色扭曲,猛然起身抬手清脆的扇了陆淮序一巴掌。
陆淮序别过脸,侧脸顿时红起来。
南宫玄似乎又觉得方才失态,抖一下衣服吞了口气坐回去。
“太子之位非你莫属,等问天的葬礼结束之后,就给你办立储大典。”
他起身抖抖衣袖转头就走,不给陆淮序反驳的机会。
他走后,陆淮序撕碎了手里的那张纸,去秋明山见了鹿溪。
但鹿溪将他避之门外没有见成。
陆淮序在门外,与她一门之隔,“你都知道了?”
鹿溪在里面看着窗纸上高大的身影,不禁抚摸上去,“嗯,我觉得做公主挺好的,能办更多的事情。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办立储大典,到时候我一定去。”
她是公主,必须要到场的。
“没有。”
陆淮序沉默一会,“我要是个昏君该多好。”
鹿溪唰一下打开门,气汹汹地瞪他,“说什么胡话呢,这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开始想以后怎么逍遥自在快活了?”
陆淮序双手投降,“不敢,不敢。”
看着她陆淮序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豁然开朗地笑了,笑意直达眼底,“你做公主挺好。”
公主嘛。
也可以执政的。
鹿溪扬起脸笑,“我也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