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赵恬恬轻轻的，一脚一个印子走向院外。
大年三十，外头热闹无比，到处都是炮竹声。
小孩子都喜欢放炮竹，她并不喜欢的，只是第一次见到时，有些惊奇，古代也有炮竹，王春花第二日把家中唯一的存款拿去买了十来个炮竹，她说：别人有的，我家大丫也要有。
她坐在凉亭里，靠着柱子，看着地上的雪出了神。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怔怔的看去。
她婉然一笑：“阿镜，你又入我梦了。”
她的声音，没有以前清脆了……
摇摇欲坠的起了身：“为何这次，你没和春花一起来？”
那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也看不见了。
眼前的阿镜，和以往一样，淡淡笑着望着她，又感觉和以往不一样，一身黑衣让他有些神秘。
赵恬恬缓步走到楚池境身旁，扑在他怀里。
一声喟叹，原来真的是梦，他的怀都是凉的。
“阿镜，瑾兰花我已经种下了，春天应该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就能见到你了吗？”
“公主，我在这里。”
楚池境轻轻拍着她，几日不见，她瘦得太吓人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姑娘，还是昔日那个活泼嚣张的小姑娘？
赵恬恬抬头，眼里有些湿润：“阿镜，春花不要我了，她走了。”
楚池境心里泛疼，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帮她擦掉眼泪的动作，轻柔又仔细。
“王妃会一直留在你心里的，公主要赶紧好起来，为了王妃。”他苦涩一笑：“也为了我，好吗？”
“如果我好起来，你就会回来吗？”
“公主为何要我回来？”他笑得苦涩：“我只是个下人。”
赵恬恬目光急切了些：“我想离开，我想离开这里，离开皇宫，离开他们。”
无助的小脸，苍白又憔悴，那一瞬间，他心动了，他们离开这些俗世不可以吗？
视线在赵恬恬身后停留了一瞬，楚池境在看着那双祈求的眼眸。
“公主，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我逃不掉，你也一样，为了这些责任，我们也要好好的，你想想小蛮，李夜，阿福，还有……王爷，若你离开了，他们该怎么办？”
赵恬恬无语泪噎：“我知道啊，可这是在梦里啊，梦里我也不能随心些吗？”
楚池境身形一晃，嘴唇动了动，有些话噎住了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们身份有别，所以阿镜。”她目光开始坚定：“等我变得强大了，无人敢反对了，是不是就能留下你了？”
楚池境深深看着她。
“别拒绝我，这可是在我梦里啊。”
“好，待到公主变得强大，我定回来公主身侧。”
“真好，至少还有你。”
多日的疲劳，因为楚池境的承诺，她身子软软的跌落下。
楚池境抱着她，心疼得呼吸都是颤抖的。
万般不舍，最终看向角落。
“公主她睡着了。”
赵启贤走了出来。
“多谢了。”
楚池境没有吱声，默默的把怀里的赵恬恬递给赵启贤。
“还望日后，夜王莫要出现在小女面前。”
离开的身影猛然一僵，停顿了一瞬，却又很快走远。
刚翻过墙头，楚池境扶着墙，嘴里咳嗽着，一口鲜血吐出。
董安和小风左右扶着他。
“主子。”
董安神色一紧：“小风，主子晕了，赶紧备马回江北。”
小风压低声音吼道：“你疯了？主子都晕了还要赶路？”
“正因为主子晕了才能离开，若是主子醒了。”董安看向墙头，叹息道：“怕是再也不愿意离开了。”
小风咬咬牙，一想到楚池境不顾伤口一路驾马而来，又一心只想去见那个明珠公主，他心里隐隐有种直觉，楚池境不愿意离开，这听董安又说，他也顾不上楚池境昏迷，背着他就跑开了。
“王爷，需要拦吗？”秦关看着楚池境消失的方向。
赵启贤拧眉，看了一眼怀里的赵恬恬，叹息一声。
“通知俞晓，给他放行。”
这个结果，秦关并不意外，那个少年这么能忍，既然来了，当然会想好一切退路，硬碰硬未必能讨到好处，更何况他只是来看看赵恬恬而已。
赵启贤轻轻的给赵恬恬盖好了被子，看着那和自己很像的小脸，因为生病，几乎看不见什么肉了。
若那个少年，只是普通人，他定会留下他，只是立场不同，他不愿意赵恬恬今后离自己太远，怕保护不了她。
她睡得不踏实，时而清醒时而恍惚，这一转眼，她又看到了赵启贤。
眼神有些涣散，这是醒了吗？还是她也梦见了赵启贤？
“你在外面睡着了。”赵启贤轻声道：“外边风雪大，我送你回锦绣院歇息。”
原来不是梦啊，她闭上眼，回想之前的一场梦，有些过分真实的梦。
“我不想睡。”她推了推赵启贤：“今夜年三十，得守岁。”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守了，我给你守。”
赵恬恬摇摇头，站好后，又找到亭子里，望着已经停止的雪，还有不远处一串长长的脚印。
狐疑的看着，这脚印，她来时没有啊，身后是她的，旁边是赵启贤的，那这个脚印，是谁的？
赵启贤心底骇然，知道她心细，故作无意道：“外边风雪大，你也不能睡在外面啊，要不是秦关来看见了，你怕是要在这睡一夜了。”
赵恬恬半磕着眼，藏下了眼底的失望，原来，是秦关的脚印。
知道自己心里渴望着什么，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刚刚那不过是一场梦，怎么会是真的，瑾兰花还没开呢，他怎么会回来。
赵启贤靠在她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子时过半，外面放起了烟花。
响彻天空的声音还有绚烂的烟花。
赵恬恬摇头看去，眼里倒映着七彩的颜色。
赵启贤看着她，心里又是一阵钝痛，别的孩子这般年纪，都是蹦蹦跳跳的，如今的她，漠然得对一切都可有可无。
他抬手摸了摸赵恬恬的头。
“新年了，我们大丫又长了一岁了。”
平静的眸子因为这句话翻起惊涛骇浪。
瞪大的双眼看着赵启贤。
那关切又自豪的模样，跟王春花一模一样，就那样看着她，仿佛她就是全世界。
她很快低下头，鼻子有些酸，不敢去看赵启贤。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早就把赵启贤这个便宜爹放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