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车的新鲜感在第一天就已经结束,当然陈水宁这份新鲜感藏的很好,至少没让车夫发现。
到了第四天,陈水宁的厌烦感倒是让车夫感受出来了……书本里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字面意义已经让人体会的淋漓尽致。
“陈大娘与我想象的不同。”面对面坐在客栈里喝茶,车夫缓缓开口,给了句陈水宁意料之外的评价。
陈水宁听见这话,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因为方才还在心里恨自己不是造飞机的,不然手搓一架飞机,直接到泉州了就是。
“为何这样讲?”
该不会自己没有什么金手指,反倒是对方能够读到……什么声?陈水宁下意识拍了拍脑门:自己穿越前头天晚上看的小说里写的那叫什么来着?叫……哦,心声!
车夫接下来的话倒是让胡思乱想的陈水宁松了口气:“原以为陈大娘会是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的,没想到也会有情绪。”
没情绪那还是人么?陈水宁在心里撇了撇嘴,却也理解了车夫的意思——车夫心里的法师应该是不同于凡人的,提不到高高在上不染凡尘,也绝对是处变不惊,和寻常人不甚相同的。
“法师同样是人。”陈水宁抿了口水,盖下自己想笑的情绪,尽量保持一份“高深莫测”。
“若是去处理什么,一个阴杯出来,我们面上无事,心里可是比主家还要愁。”
“竟然是这样么?”车夫被陈水宁这突如其来的“真诚”说的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我看过陈大娘你起洪楼,那么高的桌子,我想都不敢想……可陈大娘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能在上面做法!”
沉默了片刻,陈水宁决定举一个对方好理解的例子。
“若是行路时遇惊了马,你会撒了缰绳大喊大叫,还是按捺下情绪安抚好马,再来安抚后面坐着的客人?”
几乎是陈水宁话音刚落,车夫便急切的开口:“那当然是安抚好马,若是我们做车夫的不安抚好马,难道还指望着客人来么?”
“那便是了。车夫也好,法师也罢,谁又比谁不一般呢?无非都是自己的本职罢了。”
如此一说,车夫登时就理解了,看向陈水宁的目光也一变再变——同样是崇敬,可此时缺不像是再看一个飘渺的存在,而更像是在看一个切切实实的人。
一盏茶被喝得差不多了,陈水宁倒也想起一桩事来:“晚些时候你帮我寄一封信回玄恩宫。”
“好。”车夫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多问。
车夫没有多问,却没想到陈水宁主动开口问起了自己:“你觉得一个人若是自小会骗人,长大了会改好么?”
“陈大娘,我可不是……”
一刹那,车夫还以为陈水宁在怀疑自己,抬头看过去,却只看见后者在笑着摇头。
“我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之前总想着把阿山收做徒弟,是是非非、因果承付少不得自己来担承,若是改不过来,自己总也不能再抛弃了这孩子,便问的都是身边人。
如今陈水宁一席话似乎是点醒了车夫,实则更是点醒了自己。
“若是有一位好夫子,或者有一双好父母,好生教一教,定然是不一样的……我没多大本事,也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
车夫说完,试探性的看了看陈水宁的态度。后者在思考,车夫却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准备找补几句。
正如陈水宁自己的话。
车夫也好,法师也好,都是人。
只不过他们见的人不一样,职业不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了,谁也就不比谁更参悟透了人生。
“你说的有理。”在现代还不是一样,学校的教育,家庭的教育,社会的教育,三者才促成了一个人的成长环境,陈水宁愈发后悔当时匆匆忙忙就给阿山下了定论。
“晚些时候,我写好信,你找人与我加急送回玄恩宫去。”
“好。”
这下,车夫隐隐猜得到:这封信和刚才陈水宁的问题脱不开关系,怕是玄恩宫那边就有这个这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