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承包的序幕,并没有立刻迎来想象中的热火朝天。
开垦荒地、平整土地、播种育苗……每一步都需要时间和汗水。
姜穗心里跟明镜似的,从种子落地、生根发芽,到能收获像样的药材,再经过加工炮制成为合格的原料,
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至少需要小半年的光景。
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将珍贵的灵泉水混入灌溉的沟渠和水桶里,
希望能略微促进那些刚冒出嫩芽的药材苗生长,改善些许品质。
但这辅助,对于红星中药厂那边催问原料保障进度的信件,以及自家仓库里日渐见底的库存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天下午,姜穗站在那间临时充当仓库的土坯房里,看着空了大半的药材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旁边,负责协调此事的后勤处林干事也是眉头紧锁。
“林干事,家属院后面和合作农户的药田刚起步,最快也要等到秋后才能有像样的收成。”
姜穗指着空荡的货架,语气中带着无奈:
“眼下这批试制药的原料,恐怕……得想办法外出采购了。”
林干事搓了搓手,为难道:“采购?这需要资金,需要稳定的渠道,还需要懂行的、靠得住的人去把关。
咱们部队这方面的储备本来就不多,年初的采购预算也用得差不多了。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姜穗,道:
“外面的药材,品质能跟你之前用的那些比吗?药厂那边可是认准了你的品质。”
姜穗目光坚定:“品质是关键,绝不能将就。所以,这次采购,我必须亲自去。
不仅要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更要借此机会,找到稳定、优质的长期供应商。”
原料之争,已然迫在眉睫,新的挑战,就在眼前。
……
家属院,姜穗刚回到家,门外传来通讯兵小赵响亮的声音:
“报告!姜穗同志在吗?有您的通知!”
姜穗应声出门,小赵递给她一份盖着部队宣传部和家属委员会公章的文件。
“姜嫂子,恭喜你啊!”小赵笑着解释,
“之前你不是被家属院推荐参加迎新春文艺汇演吗?名额审批通过啦!
文件要求尽快准备节目报备,形式不限,歌舞、曲艺、语言类小品、才艺展示都行!
这可是代表咱们家属院的脸面呢!”
姜穗接过文件,还没来得及细看,旁边闻讯凑过来的王大姐就一把抢了过去,大声念了起来:
“要求各单位、家属院积极准备,节目内容健康向上,展现我军区官兵及家属良好精神风貌……哎呦!穗儿!这可是大好事!露脸的机会啊!”
周嫂子也围过来,脸上带着笑:
“穗儿,你打算表演个啥?唱歌?跳舞?还是来个诗朗诵?”
姜穗看着那份突如其来的通知,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了揉额角:“王大姐,周嫂子,你们看我现在这样,哪有时间琢磨文艺汇演的事?药材的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到时候实在抽不出空,就把这名额让给其他有才艺的军属好了。
“哎呀,工作再忙,生活也要有情趣嘛!”
王大姐挤挤眼,用手肘碰了碰姜穗,压低声音,但嗓门依旧不小:
“再说了,你跟霍营长这关系,大可趁这机会,好好表现表现!让他看看咱们穗儿不光会治病救人,还能歌善舞呢!”
周嫂子也笑着加入“围攻”:“就是!穗儿,上回霍妈妈来岛上,还板着个脸,
结果被你一顿操作,又是治病又是讲道理,最后恨不得把你夸上天!
这回你再在汇演上亮个相,那霍家还不是把你当宝贝疙瘩捧着?
说说,你跟霍营长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那个啊?”
她做了个模糊的手势,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姜穗被她们闹了个大红脸,特别是林干事还在旁边,她赶紧摆手:
“哎呀,嫂子们!快别说了!这都哪跟哪啊……还有男同志在呢!”
这话一出,连旁边一本正经的男同志小赵,都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略显尴尬地别开了脸。
她嗔怪地看了王大姐一眼,心里却因提到霍靖宇而泛起一丝微澜。
……
后勤处,办公室内。
药材见底之时,后勤处派人找来姜穗。
林干事适时地清了清嗓子,直接了当道:
“姜穗,临海之行上级部门已经批下来了,这次去临海市,你对采购的药材种类、品级、预算心里有谱了吗?
还有那个炮制工艺,不同的药材处理方法不同,这其中的门道……”
提到专业问题,姜穗顺着林干事的话头接了下去:
“林干事,我初步列了个单子。像黄芪、当归、党参这类常用药,需求量最大,关键是看干度、油性和是否掺假。
茯苓要看质地和切片工艺,金银花则要闻香气、看颜色……”
她侃侃而谈,将各种药材的鉴别要点和炮制关键一一道来,听得林干事连连点头。
“……所以,这次出去,不仅要看货,还要看看他们的加工环境。
如果能找到合作顺畅的供应商,对我们未来建立稳定的原料渠道至关重要。”
姜穗最后总结道。
“说得在理。”林干事表示赞同,“那我们就尽快安排出发。争取早点解决这原料困局。”
几天后,一艘交通艇载着姜穗、林干事,以及非要跟着去“见见世面、帮把手”的王大姐和周嫂子,驶向了临海市。
船舱里,王大姐还在兴致勃勃地猜测文艺汇演上别的单位会出什么节目,
周嫂子则拉着姜穗继续之前关于药材炮制技术的话题,林干事偶尔插几句关于政策和资金方面的考量。
海风吹拂,带着湿润的气息。
到达临海市后,他们直奔之前托人物色的一处地点——
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废弃国营厂房的闲置仓库,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正好可以用来做晾晒场。
虽然有些陈旧,但面积够大,租金也合适。
几人正在清理仓库,商量着如何规划区域,一个精瘦、穿着旧中山装、眼神带着几分油滑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跟班,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姜穗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看起来像主事人的林干事身上。
“几位同志,是你们租了这地方?”男人掏出烟,自顾自点上,吐了个烟圈,
“我是这片搞药材批发的,姓马,大家都叫我马老大。听说你们要收药材?”
林干事上前一步,保持着礼貌:“原来是马老板,我们是东礁岛部队的,确实需要采购一批药材。”
马老大嘿嘿一笑,目光却瞟向正在查看仓库角落的姜穗:“部队的啊?好说好说。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道:“这年头上好的药材可紧俏,价格嘛,自然也水涨船高。不知道几位,想要多少?预算够不够啊?”
姜穗缓缓转身,正视马老大,低声在同伴跟前道:
“这是上门推销的药商该有的态度?敢这么说话……怕是来者不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