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常夫人收敛起刚才的悲伤表情，对王小芸做了个手势。
又吩咐丫鬟：“为柳夫人上茶。”
“令嫒之事，还请常夫人请节哀。”王小芸福礼安慰。
常夫人眉头紧皱，望向王小芸。
“柳夫人这称呼，似乎对先皇后不敬啊。”
虽然常青璃已死，但是最起码皇后分位加身，外人前来探望时，也都是称呼她为“先皇后”。
先是皇后，之后才是常夫人的女儿。
常夫人虽然觉得王小芸这称呼有些不敬，但是却不妨碍她此时，内心微动。
若是早知道女儿会憋出心病，早早地香消玉殒，她宁可女儿没有嫁给当初的五皇子，也不稀罕现在的皇后之位。
现在王小芸一句“令嫒”，让常夫人觉得青璃就好像还在自己身边，还是那个单纯未嫁的自己的女儿一样。
王小芸并没有因为称呼问题道歉，反而又加了句，“常青璃的性子，怕是不适应宫中生活。被称一句‘先皇后’，怕是也不是她所愿。”
“柳夫人！”常夫人加重了语气，“即使柳大人深得盛宠，名声显赫，但是先皇后的名讳，也不是你随便可以叫的。柳夫人今日是来探望的，现在已经探望过了，还请回吧。恕我痛失爱女，招待不周，还请柳夫人见谅。”
“送客！”常夫人又吩咐丫鬟，送王小芸回去。
王小芸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常夫人。
“夫人，先皇后弥留之际，托我转交这封信给您。请您先看信吧。”
常夫人一把夺过信件，却迟迟不愿打开来看。
“我苦命的女儿啊，至死都没让娘见上一面。你可是好狠的心啊。”
王小芸对屋子里的丫鬟吩咐道：“夫人此时正难过着，你们就别在这碍眼了。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夫人？”丫鬟哪会听王小芸的话，此时都纷纷望向自己的主子。
常夫人确实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朝丫鬟们摆摆手，“先下去吧。”
从小的教养，让她连悲痛，也不敢大哭发泄。
如今，更是不想在下人面前痛哭流涕。
让丫鬟们下去，倒是也正和她意。
丫鬟们得了令，纷纷退下。
屋子里只留下王小芸一个外人，常夫人反而没了什么负担。
她手里紧紧攥着女儿的信，趴在桌子上，低声呜咽着。
王小芸没有说话，任凭常夫人把连日来的悲伤情绪，发泄出去。
她知道人的心情起伏太大会伤身，此时贸然把常青璃的事情告诉常夫人，一是常夫人不一定会相信，二是即使相信了，大悲大喜之下，心脏怕是不一定受得了。
等常夫人从悲痛渐渐转变到平静之后，王小芸才开口，“夫人可以看信了。”
常夫人终于点点头，颤抖着双手，将信件打开。
但是信中，却是一片空白。
“这？”她有些震惊。
信封的笔迹，是常青璃的，但是信中，却空无一物。
王小芸走到常夫人跟前，坐下来，紧紧握住常夫人的手，“信里的内容，青璃要亲口告诉您，所以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常夫人大惊失色。
“此事机密，说来话长。就连常府众人，包括常大人，也是要瞒着。夫人是皇上和我夫妇之外，唯一知道青璃还活着的人。”
王小芸说完，又想到了严庆喜。
她把严庆喜这个知情人给说漏了。
但是她也不想再提这个。
“皇上？”常夫人依然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王小芸点头，“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您也知道，常大人最近在朝中，对皇上多有为难。皇上没办法，怕常大人又会是下一个黄守孝，所以只能出此损招……”
“我女儿现在在哪？”常夫人不等王小芸说完，便焦急询问道。
哪怕这是假的，她都愿意当成真的去相信。
王小芸稳住常夫人，表情也是异常严肃。
“青璃现在还活着，但是若夫人走漏了风声，怕是真得就活不成了。”
皇帝欺骗了天下人，此事若传出去，他一定会在此事坐实之前，就会杀人灭口。
这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必须要有的狠心。
他能放过常青璃一马，也是因为看在柳文升一再对他保证无事的基础上的。
而他之所以肯给柳文升面子，也是因为看在大家同在安阳县的情分上的。
常夫人听了王小芸这般严肃的话，才真的有些相信女儿还活着的事情了。
“柳夫人尽管放心，若是青璃真的还活着，我这当娘的，自然是不会害了她。我也不强求跟她说什么话，只要让我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行。你放心，就连我家老爷，我也是不会透露消息的。”
常夫人不傻，她从王小芸的话中，就已经知道女儿是受了常远的连累了。
若不是常远对权势欲望过大，在常青璃还没有被封后时，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也不至于让女儿被皇帝如此忌惮。
她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女儿和权势，常远会选择哪个。
所以她，不敢冒一点点险。
也就不敢告诉常远这件事了。
王小芸要的，就是常夫人这个保证。
“常夫人不必担心，青璃现在生活的很好，此时她不能贸然与您相见，时机一到，我会亲自登门，告知您如何相见。请再耐心等等吧。”
柳文升一再在皇上面前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常青璃活着的消息，并且还会亲自送人出京。
可是现在，柳文升和王小芸，都已经食言了。
一个告诉了严庆喜，一个告诉了常夫人。
若是皇帝知道自己被骗，怕是也轻饶不了他们夫妻两人。
就算看在情分上饶了他们，以后也是不会再信任他们了。
所以，王小芸不敢让常夫人去自己家里见常青璃。
她更不可能带常青璃，来常府见面。
常夫人和常青璃见面的机会，怕是要在出城之时，匆匆相见了。
常夫人知道女儿活着，就已经别无所求。
她福身，就要大礼谢过王小芸。
“青璃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要真心相帮的。常夫人无需行此大礼。”
随后不久，王小芸终于松了口气，离开了常府。
常夫人连日来的悲伤之色，终于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心急如焚的等待，还有发自内心的，对王小芸夫妻两人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