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就是宁王府的马车!”
“车里坐的,肯定就是那个程凡了!”
“就是他?昨天一箭射穿五层重甲的那个怪物?”
门口聚集的监生们,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甚至是不善的目光。
一夜之间,程凡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王都上层圈子。
对于这些自诩天之骄子的世家子弟而言,一个凭空冒出来的,靠着一身蛮力博得满堂彩的“武夫”,突然要和他们同窗共读,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在他们看来,舞文弄墨,经世济国,才是正途。
区区武力,不过是匹夫之勇。
程凡走下马车,无视了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径直向国子监内走去。
她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氛围,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各异。
有嫉妒,有轻蔑,有审视,也有纯粹的好奇。
程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最为怨毒的目光,来自人群中的太子萧景瑞。
萧景瑞今日换上了一身同样的儒衫,但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他看着程凡,眼神如同毒蛇,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在他身旁,围着一群同样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他们看向程凡的目光,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敌意。
程凡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手下败将而已,不值得她投入过多的关注。
她这副无视的态度,更是让萧景瑞气得几欲发狂!
“哼,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得意什么!”一名太子身旁的跟班低声啐道。
“就是,到了国子监,比的是学问文章,可不是比谁的力气大。他一个粗人,怕是连《论语》都背不全吧?”
“等着看好戏吧,山长(校长)的课,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各种冷嘲热讽,毫不掩饰地传来。
程凡充耳不闻,按照指引,走进了最大的“明德堂”。
明德堂内,早已坐满了监生。
程凡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紧挨着几位皇子,与太子的座位,只隔了一条过道。
这显然是皇帝萧景炎的刻意安排。
程凡刚刚坐下,一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便手持一卷书册,缓缓走了进来。
他,便是国子监的最高长官,祭酒,同时也是帝师的方文山。
他一出现,整个明德堂瞬间安静下来。
方祭酒在士林中声望极高,为人古板,治学严谨,即便是太子,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方祭酒的目光在堂内扫视一圈,最后在程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要将人看透。
“今日,我们不讲经义,不论文章。”
方祭酒一开口,便让所有监生都愣住了。
不讲经义文章,那讲什么?
只听他用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缓缓问道:
“老夫今日,只问尔等一个问题。”
“何以强国?”
三个字,如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何以强国!
这是一个无比宏大,也无比沉重的话题。
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监生都在低头沉思。
片刻后,一名皇子起身,朗声答道:“回禀山长,学生以为,强国之本,在于明君贤臣。君明则国治,臣贤则政通,上下一心,国焉能不强?”
这是最经典,也是最稳妥的儒家答案。
方祭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太子萧景瑞也站起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要在这个领域,找回自己的场子。
“山长,孤以为,强国之要,在于礼法。以礼教化万民,使民知廉耻;以法约束百行,使人不敢犯。民风淳朴,法度严明,则国基稳固,自可强盛!”
这番话,引来不少人点头称是。
随后,又有几名监生起身,分别从“重农”、“选贤”、“修德”等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无一例外,都是历代先贤早已嚼烂的陈词滥调。
方祭酒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等到再无人起身,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尔等所言,皆是治国之术,而非强国之道。”
“难道,就没有更新鲜的见解了吗?”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的程凡身上。
“程凡。”
方祭酒点名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程凡身上。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着看她出丑。
一个武夫,能懂什么强国之道?
程凡站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神色平静。
她对着方祭酒,微微躬身。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明德堂。
“回禀山长。”
“学生以为,强国之道,有三。”
“其一,民生。”
“其二,军备。”
“其三,科技。”
当程凡口中吐出最后两个字时,整个明德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民生?
军备?
这两个词,虽然有些新颖,但众人尚能理解。
民生,大约是指百姓的生计。
军备,大约是指军队的武备。
这和之前众人提到的重农、强兵,似乎也算一脉相承。
可是……
“科技”?
这是什么?
所有监生,包括太子萧景瑞,脸上都露出了茫然和困惑的表情。
他们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这两个字出自哪本经史子集。
听都没听说过!
方祭酒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看着程凡,追问道:“民生与军备,老夫尚能解其一二。只是这‘科技’……是何物?出自何典?”
太子萧景瑞抓住机会,立刻冷笑出声:“山长,我看他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胡言乱语!什么科技,怕不是他自己杜撰出来,哗众取宠的词吧!”
“没错!闻所未闻!”
“强国之道,岂能如此儿戏!”
堂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看向程凡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一个武夫,果然就是武夫。
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就只会创造一些不伦不类的词语来吸引眼球。
程凡没有理会那些嘲讽,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方祭酒身上。
她知道,这里唯一能听懂,或者说愿意去听她解释的,只有这位治学严谨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