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也一起的,陪着郡守府里的人一起来了!”辛管事连忙补充,指了指庄门外,“这会儿正陪着使者进来呢。”
商青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直起身。
解下腰间沾了灰的围裙随手放在一边,又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髻,快步往外走。
刚拐过织机房的转角,就见穿褐色长衫的胡八郎正陪着一位官员模样的男子迎面走来。
那官员身着藏青色府衙官服,腰佩铜带,面容方正,一看便知是郡守府的人。
“沈少夫人,这位是郡守府的温主簿。”
胡八郎见她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转头对温主簿拱手介绍,“温主簿,这位便是商记丝织庄的东家,也是平阳侯府已故世子的遗孀,沈少夫人。”
商青青连忙敛衽福身:“民妇沈商氏,见过温主簿。”
温主簿脸上挂着标准的官场笑容,抬手虚扶一把:“少夫人不必多礼,久闻商记织庄的缎子名动江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洒金帖子,双手递到商青青面前。
“这是郡守大人特意嘱咐要亲手交给少夫人的,后日巳时,还请少夫人移步郡守府一叙,大人有要事相商。”
商青青双手接过帖子,心里仍有些发懵。她悄悄抬眼瞥了眼胡八郎,见他依旧笑眯眯的,给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
于是便定了定神,朗声回道:“承蒙郡守大人抬爱,民妇届时定当前往。”
随后,商青青引着温主簿在庄子里转了一圈。
从整齐排列的织机,到晾晒得蓬松的蚕丝,再到仓库里叠得方方正正的“轻烟缎”“霞光缎”。
温主簿一路频频点头,不时赞叹道:“少夫人年纪轻轻,竟能把丝织生意做得这般精细,难怪连京城来的客商都专程来寻货。”
胡八郎恭顺地道:“还多亏了郡守大人治理有方,本郡百姓安居乐业,我们商户也才能安心做买卖呀。”
温主簿打了个哈哈。
胡八郎忙让辛管事拿来两匹丝缎送给温主簿。
几番推辞后,温主簿勉为其难地拿着丝缎走了。
看着胡八郎一副溜须拍马的模样,商青青走上前戳戳他胳膊。
“你倒是把凡人这些特质学得到家!”
胡八郎笑眯眯地看着商青青道:“沈少夫人真是不识好人心,这不是为了你的生意吗?”
商青青拉拉他的衣袖,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郡守大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见我?”
她不喜欢去跟这些官员打交道,心里有些发怵。
胡八郎慢悠悠地走进账房,又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水,看得商青青有些火大。
见商青青脸色不好看了,胡八郎忙摊手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等后日见了面,就知道了。”
看着商青青急得直皱眉,又补充道:“别着急,横竖到时候就知道了!”
郡守府内。
商青青身着一袭霞光缎绣兰草的裙裳,发髻上仅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既不失侯府遗孀的端庄,又透着几分商户东家的利落。
她对着郡守大人敛衽行礼。抬头时见上座的郡守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久闻商记丝织庄的东家将丝织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今日一见,才知道沈少夫人这般年轻貌美,竟有如此能耐,实在难得。”
见郡守这般说,商青青只能笑着称不敢当。
郡守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扫过商青青,沉吟片刻。
“此次请少夫人来,是有一事相求。”
商青青抬眼看向郡守大人,不知道他是何意。
郡守捻须继续道:“近日宫中尚衣局传信,要江东各郡选送优质丝缎入贡,我看商记织庄的‘轻烟缎’‘霞光缎’质地精良,想将其列为贡品,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商青青闻言心头一震,脑子一下子有些懵。
只能机械地拱手回道:“能为朝廷效力,是民妇的荣幸,自然愿意。”
她没成想竟然还能天降这般好事。
但是又有些隐隐担心。
郡守见她应得爽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见他这一笑,商青青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郡守话锋一转:“不过,除了贡品之事,还有一桩难事想与少夫人商议。”
商青青只得勉强应对:“不知道大人有何事为难?”
郡守缓缓开口:“近来朝中局势动荡,北方几郡遭了蝗灾,流民纷纷往江东涌来。”
说着他看向商青青,见商青青脸色如常,便继续道:“如今各郡府衙都为流民安置之事头疼,单靠官府之力,实在难以周全。”
“我听闻少夫人在江东商户中颇有声望,且乐善好施,想请少夫人带头,联合本地大户出钱出力,一同安置流民,也为江东百姓谋份安稳。”
这话让商青青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下子不知应该如何应对,只得轻声道:“大人说笑了。民妇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丝织庄也只是小本生意,虽有些薄利,却从未涉足过流民安置之事,实在不知该从何下手。”
要知道,这安置流民可不是小事,既要管饭又要找住处,稍有不慎还会惹来麻烦,自己哪有这般能耐?
郡守却笑而不语,只是端着茶盏喝了两口,似在等待她的答复。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商青青见郡守这般态度,想来今天不拿出点态度,没法交差。
只得咬了咬牙,抬头道:“当然,民妇也知,安置流民是积德行善之事,民妇虽能力有限,也愿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具体如何安排,还需大人指点。”
“少夫人有这份心便好。”郡守终于放下茶盏,语气缓和下来。
他看向商青青,这位沈家世子遗孀,确实青春貌美。
见商青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郡守才似笑非笑道,“对了,听说少夫人身边有位胡先生一直伴在左右,不知胡先生与少夫人是何关系?”
商青青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敷衍道:“回大人,胡先生是丝织庄的合伙人,平日里帮着打理客商联络、账目核对之事。”
她刻意避开“亲近”二字,只敢以“合伙人”相称,生怕被郡守看出端倪。
郡守闻言,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却没再追问,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少夫人,平阳侯是当朝勋贵,相信少夫人定然能为朝廷效力,不辱侯爷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