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根本就不怕。
萧何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比起臣子更像是合作关系。
楚珺珩是为了收权，而萧何是为了更进一步。
两人之间相互利用，反而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沈玉宁光是想想，都不由替楚珺珩心累。
看上去他从楚氏皇族那么多子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皇帝，万人之上好不风光。
可这楚朝从上一代皇帝那里开始就已经从内里腐朽，到他手里更是烂摊子。
这种情况下，楚珺珩比起她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后还要举步维艰。
沈玉宁忽然想到了国师初仪执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原楚朝在上一任皇帝驾崩之际就注定要亡国，是楚珺珩硬生生挽大厦之将倾，强行给楚朝续了百年之运势。
短短一年时间，他拉拢萧何围猎沈城。
先让萧何假死，让沈城放松了警惕。
萧何金蝉脱壳去了江南，暗地里收集沈城贪污受贿包庇门生的罪证，又在半个月前出其不意开始在江南围剿沈城门生，活活生生断了沈城在朝中最大的助力。
据说，江南沈党一派几乎死尽，惨绝人寰。
这无疑是给朝中拥护沈城的臣子敲响了警钟，告诫他们这么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两朝元老、最不可一世的沈城就这样被扳倒了。
一股凉意从沈玉宁心底升起。
在这一场棋局之中，对权利角逐之人不在少数。
楚珺珩、萧何、顾云澜……还有初仪执，他们都不是吃素的。
她想要争权夺势，对手就是这些人。
想要赢过这些人，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沈玉宁却觉得，自己比起这几个男人都有一个天然优势。
他们什么都有，而她则什么都没有。
有一句话怎么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输了不吃亏，赢了就是血赚。
何乐而不为？
什么都有的人做起事情来就会束手束脚，可她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容易放开拳脚。
沈玉宁看了一眼宣纸上的“楚”字，微微一笑。
当天下午，沈玉宁就又去看望了赵宜绯。
说来也奇怪，自从赵宜绯经历了这一遭事情以后，就像是彻底看开了一般，自己甚至都有闲情逸致听曲儿赏花了。
见沈玉宁来了，赵宜绯眼睛里就多了几分笑意：“皇后娘娘，嫔妾可是等你多时了。”
沈玉宁疑惑：“等我做什么？”
赵宜绯轻哼一声，对侍女银枝说：“去把东西拿来。”
自从皇后救下了自家娘娘，银枝对于皇后的好感度就倍增。
如今更是彻彻底底将沈玉宁当做皇后来对待，赶忙将自家娘娘准备的谢礼送到了她的面前。
沈玉宁好奇的掀开托盘，被金灿灿的一锭又一锭金子闪瞎了眼睛。
赵宜绯傲娇道：“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那日本宫去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可是把坤宁宫的所有值钱物件全都藏起来了，生怕本宫给摔了对吧？”
沈玉宁轻咳了一声，道：“这个不重要。”
她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那金灿灿的一锭锭金子。
赵宜绯起初还不相信沈玉宁是个财迷，眼看着她盯着金子移不开目光的模样，心里这才确定了几分。
心中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可是皇后，每月领的银钱可不少。”
沈玉宁爱不释手的摸了摸那沉甸甸的金元宝，回答道：“金子银子什么的最不嫌多了，越多越好。”
眼看着沈玉宁眼睛都要冒星星了，赵宜绯道：“好了，这些本来就是给皇后娘娘您的。”
沈玉宁心里开心，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甚至连推诿都没有，就将这一整托盘的金元宝全部笑纳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琳琅宫内聊起了天来。
赵宜绯说：“自从看清楚皇上的真面目后，我就忽然发现，这世上的权势名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现在想想之前的我真是可笑。”
“皇后娘娘，你可千万不要爱上皇上，他根本就没有心。”
赵宜绯擦掉眼角的泪水，善意的叮嘱道。
沈玉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先谋生后谋爱，本宫现在还自顾不暇呢，可没心情谈情说爱。”
赵宜绯身子虚弱，就这么靠在床头和沈玉宁说话，一直说到了很久很久。
天色不早，在沈玉宁即将告辞离开之际，向来目中无尘傲娇至极的赵宜绯忽然说：“皇后娘娘，真的谢谢你。”
她不敢想。
不敢想，倘若她一无所知的生下那个病胎，将会面临多么可怕的绝境。
她会疯掉的。
她的家族也会被她拖累，向来疼爱她的哥哥更是会被她牵连。
沈玉宁听了她诚恳的道谢，说：“我只不过是回报你曾经的恩情罢了。”
末了，她又多说了一句：“道德经有言，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她认真的看着赵宜绯，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劝道：“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赵宜绯听懂了沈玉宁的话，道：“皇后放心，我知道怎么劝哥哥了，他只不过是年轻气盛，有些得意忘形，这一次的教训，我和哥哥都应该牢记。”
沈玉宁心里送了一口气。
如果赵宜绯真的能劝告赵家，让赵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赵家自然就会规行矩步，不敢再僭越皇权。
这样一来，也算是变相达到了楚珺衡的目的吧。
看着沈玉宁离开的背影，赵宜绯对银枝说：“她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银枝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的确很好，只是奴婢很好奇，曾经娘娘和皇后见过吗？为什么皇后娘娘总是在强调她不过报恩而已？”
赵宜绯原本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玉宁说自己是在报恩。
直至那日她在慈宁宫流产，血流了一地，痛得不能自已的时候。
是沈玉宁如天神下凡，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找来了太医。
那时的她看着沈玉宁的背影，忽然就想到了记忆中很久远的一件事。
曾经她在天香楼，救下过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虽然以纱遮面，却有着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