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兰奇怪地道:“夫人,冬月早上还在窗台晒太阳的,但是世子下朝回来后,冬月就不见踪影了。”
宋承漪没做他想,冬月以前是野猫,来去自如惯了,便道:“是闷在院子里久了,又贪玩,不知溜到哪个角落野去了,由它去吧,玩够了自会回来。”
露兰上前几步,关心道:“您的嗓子听着有些哑了,是不是这几日天干物燥,有些上火?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些冰糖雪梨汤润润可好?”
嗓子为何会哑,宋承漪心中还是知晓缘由的,耳根子有点红,点头说好。
她忽而左手腕内侧一痛。
这疼痛感,有些熟悉,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狠狠抓挠了一把。
她在屋中什么都没做,这感觉,定然是郁攸迟身上传过来的。
露兰见她忽然定住,脸色微变,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宋承漪蹙了蹙眉,她抬眸,“世子在做什么?”
露兰道:“世子已去了清晖堂议事,刚去了一刻多钟,这会儿应还没结束。”
清晖堂戒备森严,郁攸迟在议事,能好端端地被猫挠?
宋承漪穿戴齐整,带着露兰往清晖堂的方向走,路上正巧碰到了一对主仆。
她步伐微滞,还是停下来行礼。
“见过长公主。”
奉平长公主下巴微扬,打量着她。
自己可不是碰巧遇见,带着嬷嬷在外头散了许久的步。
凌云院,没有郁攸迟的许可,谁都进不去,想见这女人一面竟如此之难。
奉平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宋承漪的脸上,语气嘲冷地道:“整个侯府日子过得最滋润的就是你了,看这脸蛋,愈发光彩照人。”
宋承漪本想也奉承几句。
但长公主这脸色苍白中透着灰气,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夸得违心的话,不如不说。
另外,又想起崔皇后叫她有事便联络长公主,宋承漪觉着,这位婆母,她也没有必要尊着敬着。
她抿唇笑笑不说话,微微侧身往旁边让路,打算绕过这对主仆,继续往清晖堂的方向走去。
“站住!”
郝嬷嬷箭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路,厉声呵斥。
“长公主殿下说话,你竟敢不搭理,你身为世子房中的人,本来该每日来长公主院中晨昏定省,请安立规矩。”
“长公主心慈仁善,念你出身低微不懂礼数,不与你计较,你倒蹬鼻子上脸,今日竟敢如此以下犯上,藐视尊卑!简直反了天了!”
说着,就要来拉扯宋承漪,“走!跟老身去月华庭好好学学什么叫侯府的规矩!”
露兰立即举起胳膊拦住郝嬷嬷,像母鸡护崽子般将宋承漪护在身后。
宋承漪在她身后,露出脑袋,懵懂地问。
“你是谁啊?”
郝嬷嬷被她这装傻充愣的模样气得一噎,气道:“你连我都不知是谁,这规矩都白学了!”
宋承漪的目光在她那张枯瘦的脸上扫过,忽而展颜一笑,语气柔柔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长公主身边的奴才,姓郝,我的意思是......”
她拖慢了语调,依旧温柔,但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带着锋芒。
“我的意思是,你以为你是谁,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般吆五喝六的说话。”
露兰听见宋承漪人如此掷地有声的反击,顿时更硬气了,腰杆挺得更直,瞪着郝嬷嬷。
郝嬷嬷年纪大了,推搡不动露兰,就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个下贱胚子!你还真以为攀上高枝就......呸呸呸!啊!”
污言秽语戛然而止。
露兰一脸嫌弃地将手伸到郝嬷嬷嘴里,揪住她松弛的嘴角用力往外一扯。
“泥腿子爬出来的老虔婆,满嘴喷粪的脏东西!”
露兰口中骂得更脏,“你这张不会说人话的臭嘴留着做什么?不如撕烂了喂后巷的野狗。”
她骂完,还不好意思地看了身后的主子一眼,生怕从宋承漪眼中看到不喜。
宋承漪也是头回见到自家婢女如此泼辣的一面,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眸底满是兴奋。
露兰有脾气是好事,能保全自己,如今还能护着她。
郝嬷嬷年老体衰,哪里是年轻力壮又正憋着一股气的露兰的对手?
几个推搡扭打下来,不仅没占到半分便宜,发髻被扯散,老脸被抓出几道红痕,嘴角更是被撕扯得生疼。
宋承漪没上去帮忙,一是不需要。
二是,她现在是一人伤,两人疼,可不敢凑过去。
奉平长公主见着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受这种屈辱,猛地将手中的玉串扔在地上,声音带着恼怒,制止道:“够了!都给本宫住手!”
面前之人到底是一国公主之尊,又在侯府积威多年,露兰心中害怕,迅速收回了手,退回宋承漪身边。
奉平长公主眯着眸子,凌厉地问道:“你们主仆可有将本宫放在眼中?”
宋承漪迎着她的目光,她对奉平长公主,再没了之前的怯懦。
凡是对郁攸迟不好之人,她都没必要隐忍。
宋承漪启唇道:“我也想问长公主一句,您可有将我看做世子的夫人?若您心中真有半分认可,又怎会纵容身边一个老奴对我颐指气使,张口便是谩骂,肆意谩骂折辱?”
奉平长公主微顿,道:“你这是怪到本宫头上来了?你胆子大得很。”
宋承漪轻轻一笑,挑衅道:“我当然不敢,只是崔皇后已认下了我的身份,长公主是觉得皇后娘娘有错?”
拿皇后来压她,奉平长公主气得指尖在袖中发抖,眼中带着寒光。
“既是攸迟的夫人,那么,就该唤我一声母亲,更要尊孝道重礼数。”
宋承漪眉梢微挑,恢复了柔婉的姿态,仿佛刚在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她笑着问:“哦?那依照长公主的意思,想要儿媳行什么礼数?”
郝嬷嬷捂着被撕痛的嘴角,呲牙咧嘴地道:“身为儿媳,晨昏定省侍奉婆母是最基本的规矩,现在快到晌午了,该伺候婆母用膳。”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原是想要她去月华庭。
宋承漪眸光闪了闪,理解了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