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谢骋代君巡视金陵行宫。
他换上了北镇抚司掌印官袍,着朱色麒麟服,戴乌纱帽,束鸾带,佩青玄剑,一顶银质面具,遮掩了一半面容。
他策马出行,率二十四名北镇抚司缇骑,金陵府各级官员作陪,声势浩大,全城戒严。
金陵行宫的规制,略逊于京都皇城,独具江南水乡的灵秀与夏朝旧都的厚重。
行宫坐落于金陵城中部,北倚紫金山,南临秦淮河,占地逾百亩,沿中轴线展开五进格局,辅以东西跨院,既恪守礼制规范,又暗藏江南园林的精巧构思。
从承天门进入,经过外朝广场、奉天殿,再经过华盖殿和谨身殿两座配殿,便进入了内廷区域。
此处,是天子日常起居与处理政务的场所。
谢骋以此为中心,将所有缇骑分散开来,挨个检查每座宫殿、园子、楼阁,确保不漏查一处。
李景州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骋身后,密切关注谢骋的一举一动,免得因为他的疏忽,而招来谢骋更大的怒火。
昨日去祝家搜尸的差事,他没办好,虽然是魏骁放了话,他才半途而废,但他总是心里不安,生怕被谢骋问罪。
李景州的内心活动,全都反应在了脸上,谢骋冷声提醒:“李知府,做好你现在的份内公务,莫再想着前事。”
“是,下官明白,多谢掌印大人教诲!”李景州吞咽着唾沫,偷偷抹了把额上的汗珠。
黄昏时,视察结束,谢骋谢绝了李景州下榻府衙的邀请,依旧以吉祥客栈为据点。
回了天字号房间,谢骋将视察结果写成奏折,派人连夜送往京都。
“公子,该用晚膳了。”
魏骁提着食篮进来,一边布菜,一边说道:“公子还要扮成仵作前往祝氏庄园吗?需不需要我陪公子一起……”
“不用。”谢骋拒绝。
魏骁顿时苦下了一张脸,“公子深入敌营,我岂能安心?若是不便与公子同时出现,我可以悄悄潜入,做公子的影卫,确保公子需要人手时不掉链子。”
谢骋自桌前落座,拿起筷子吃饭,不置一词。
魏骁盛了碗鱼汤,放在谢骋面前,悄眯眯的观察谢骋的脸色,片刻后,他大胆的说道:“公子没有反对,那便是同意喽?”
谢骋眉眼不抬,只道:“坐下,一起吃。”
魏骁抓了抓头发,嘟囔道:“算了,吃完再劝。”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
魏骁奉上茶水,继续大献殷勤,“公子,你也体谅体谅我吧,我视公子为父,怎能放心公子独自一人呆在祝家那个龙潭虎穴当中?不,那可不是凡间的龙潭虎穴,是背靠妖山的幽冥之地啊!”
“卫凌然不算人吗?”谢骋慢悠悠的反问道。
魏骁嘴角抽动,“卫公子当然是人了,但他偏听偏信祝氏家主,万一他被策反了,公子岂不危险?”
谢骋微微蹙眉,眼神中略有不解,“魏骁,卫凌然在咱们家住了几年了,你为何不信任他?”
“我没有不信任卫公子,只是担心卫公子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魏骁眼珠子乱蹿,“但如若公子答应我,我和卫公子便是互相信任的好兄弟。”
谢骋被气笑了,“你视我为父,又和卫凌然是兄弟?魏骁,卫凌然知道他突然多了一个爹吗?”
魏骁扭过头,拼命憋笑,“谁叫公子看重卫公子呢?”
谢骋睇了一眼,无奈道:“行了,我喝完茶就走,你实在想去,就在祝氏庄园门外守着,我有事自会唤你。”
若教这小子进了庄园,跟在他身边,岂不是也要控诉他对祝宁儿女情长,偏听偏信了吗?
他可不想耳边多个聒噪之人,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还要分出精力应付。
收养魏骁的这些年,谢骋反省过不止一次,待把魏骁养熟扔出去后,他再也不随便收养小孩儿了,这一不小心,竟养成了他的爹!
“公子……”
“你再废话一句,就去金陵府衙盯着李景州。”
“……哦。”
总算安住了魏骁的嘴,谢骋愉悦的多喝了两碗茶水,才换回装束,重新易容,离开了吉祥客栈。
……
程天鹤夺舍了大族老,按照大族老的秉性,才堪堪假装了一夜,今日便因祝宁的骚操作完全破防,如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上蹿下跳的骂了一整天,直骂得嗓子冒烟,口舌起疮,双眼发红!
湘园的下人,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大族老疯了,得了失心疯!
这般陌生的大族老,就像鬼上身了似的,完全不正常!
就在一众下人都躲着大族老的时候,祝四叔却寻上了门!
祝虎得了允准,领着祝四叔进入大族老的房间,奉了茶水点心,便飞快的跑掉了。
罗笙说了,大族老被镜墟山的妖物吃掉了一半的脑子,变成了暴躁易怒的疯癫,为了拯救大族老,但凡与大族老有接触的人,都要及时禀报家主!
所以,祝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到了棠园。
祝宁知悉后,无聊的把玩着茶碗,语气阴恻又慵懒,“糟老头子养了一天一夜,腿伤应该不影响下地了吧?他明日若是还不发动,本家主就要忍不住动手喽!”
罗笙面露忧色,“家主,你今日提到的锁魂术,是何意啊?卫公子不让你用,会不会影响你对付大族老?”
“会啊。”祝宁搁下茶碗,不觉叹了一气,“这是糟老头子的生门,我想给他弄成死门,但我不会锁魂术,凌然哥哥他……他就算会,也不可能帮我,他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底线。”
罗笙听不懂,“家主,我不明白,你杀大族老,为何要锁魂?”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日后再告诉你。”
祝宁没有解释,她不能教人知道程天鹤夺舍了大族老,她生怕有人举一反三,知道她和薛昭双魂共生的秘密!
“届时,随机应变吧。就算我拿不下大族老,我的安危,也不会有问题的,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