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罗笙调集了半数护卫,将棠园围得密不透风!
尤其是祝宁的寝屋,连房顶上都安排了人,只怕伤了祝宁的贼人,会进行二次刺杀!
而棠园之外,护卫挨家挨户的排查,并通告全族,警戒外贼。
谁也不知祝宁是被何人所伤,按理来说,祝家人既没胆量,亦无本事,只有他们被祝宁碾压的份儿,断无骑在祝宁头上的可能,否则登顶家主的人,就不会是祝宁了。
那么,便只剩下祝家之外的人选。
范围一下子缩小到卫凌然和金陵府衙仵作的身上,但祝宁又偏偏是他二人送回来的,卫凌然表现出来的真心,不像作假,仵作的身份、胆量和能力,亦不足以支撑他是凶手,且他主动医治了祝宁。
故而,罗笙被搞糊涂了,家里家外,竟锁不定嫌疑人!
祝宁苏醒时,已经过了三更天。
祝妈妈守在床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祝宁,眼眶里涌出的泪液,顷刻间模糊了视线。
“家主,你,你总算醒了,怎么样,疼吗?能进食吗?我炖了人参和燕窝,你要不要喝上一碗?你失血过多,要好好进补才是。”
“祝妈妈……”
祝宁喉咙又干又哑,整张小脸苍白无颜色,她趴在床上几个时辰,身躯僵硬的难受,“你……你先扶我起来。”
祝妈妈赶紧握住祝宁的双肩,动作小心的将人扶坐在床上,然后端来汤盅,舀起一勺喂给祝宁,“多少喝点儿,权当是润嗓子了。”
祝宁从来不是个矫情或娇气的人,而且她比谁都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她的命,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她还肩负着薛昭的命运。
待一口气喝完,她才问道:“是谁送我回来的?我昏迷多久了?”
祝妈妈一边拿帕子为祝宁擦拭嘴角,一边说道:“卫公子发现家主在镜墟山下受伤昏迷了,抱着家主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现在刚过三更,家主昏迷了足有三个多时辰。哦,对了,同卫公子一起回来的,还有李知府带来的仵作,家主的伤……”
祝妈妈顿了顿,脸色浮上几分不自然。
祝宁听到关键处,却等不上下文,不由皱眉,“我的伤怎么了?跟仵作有何关系?难不成,我还没死,他就为我验了尸?”
“不是验尸,是医治!”祝妈妈急忙摆手,“我不好意思讲,是因为家主伤在后背,虽说脱衣、擦洗伤口,是我和罗笙做的,但缝合、上药、包扎,都是仵作经手的。家主是姑娘,那人到底是个男子,我怕家主会介意,也怕传出去损了家主的清誉。”
闻言,祝宁怔了怔,病态般苍白的脸庞,飞起两朵红晕,她千算万算,竟是没算到谢骋会为她治伤!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避开祝妈妈的注视,说道:“没,没关系的,面对伤者,医者本就不该区分男女。”
祝妈妈遂放下了心,但转念又红了眼睛,“家主啊,到底是谁伤了你?仵作说,那半截刀刃插得很深,险些扎穿心脏,若伤了心脏,任他医术再高,也救不活家主的。”
祝宁沉默了须臾,其实,程天鹤最后拧的那一下,便将她的心脏拧破了洞,若非薛昭用元灵为她修补心脏,她现今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暗暗叹了一气,她安慰道:“祝妈妈,我有上天眷顾,会长命百岁的,你别为我担心了。我知道是谁伤了我,这件事情,你们先不要外传,我自有打算。”
祝妈妈胡乱点头,“嗯,我全听家主的。”
祝宁朝外张望,外室亮着灯,透过屏风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她顺嘴一问:“谁在外头,是罗笙吗?”
祝妈妈道:“卫公子不放心家主,生怕家主的伤势有变化,也怕有人暗害家主,便主动守在外室,为家主护航。那个仵作,倒也是个怪人,听了卫公子留下的理由,他说不放心卫公子,要留下守着卫公子。至于罗笙……”
说到这儿,祝妈妈突然压低了嗓音,“家主,罗笙对他二人不放心,他们毕竟是外人,多看着点儿,当是防患于未然了。”
祝宁险些被祝妈妈的几个“不放心”给绕晕,同时,也失笑不已,“伤我的人,不是他们,不用防范。”
祝妈妈松了口气,“既如此,他二人便是家主的救命恩人,我们要好好报答的。”
祝宁点头,“嗯,请他们进来一见吧。”
祝妈妈出了内室,说明情况后,卫凌然大步越过屏风,俊脸上扬起欣喜笑容,“小家主!”
祝宁相视一笑,“凌然哥哥,谢谢你救了我,让你担心了。”音落,她又忽然皱眉,“凌然哥哥,你怎么还穿着白日的衣服?是下人没有好好侍候吗?吃饭了吗?”
卫凌然鼻头微酸,他走到床边,伸出大掌揉了揉祝宁的脑袋,动作和语气十分自然,没有丝毫的刻意,“你自个儿生死未卜,还有闲心关心我?放心吧,罗笙给我们上膳了,我吃了不少呢。”
祝宁唇角勾起愉快的弧度,她很享受被人这般宠溺的感觉,这是她渴求了十八年,却从未得到过的温情。
这一刻,她甚至在想,就算卫凌然是与她逢场作戏,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也心甘情愿。
他可以一直骗她,只要不戳破就好。
“小家主,你是被人偷袭了吗?”
屏风处,有另一道男音响起,冷淡又低沉。
祝宁回了神儿,抬眸迎上谢骋猜度审视的目光,她坦然承认,“是的。伤我者,不止武功高强,还狡诈阴险,我不是他的对手。”
谢骋微感诧异,“伤小家主者,是人,还是妖?若是人,凭小家主‘平沙落雁掌’的造诣,应该不会没有一战之力的。”
祝宁塌下了肩膀,面上尽是失意和忧虑,“妖怪杀人,何须武器?先生抬举我了,我连人都敌不过,遑论是妖了。这一次是我走运,遇上了善良的凌然哥哥,才捡回了性命,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