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秘术师跑了,卫凌然昏死了,谢骋感觉他的天都要塌了!
那是他距离仇人最近的一次!
谢骋气疯了,拎起卫凌然,就要去投喂大象,结果好死不死的,卫凌然竟突然醒了,明明脸色苍白,虚弱至极,却紧紧抓住谢骋的手,关切道:“兄台,你没事吧?我包袱里有解毒疗伤的丹药,你服上一颗,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卫凌然话未完,便又昏迷了。
谢骋的步子,莫名地停滞在了原地。
聚积的怒火,也莫名地突然消散了。
他是个背着仇恨,在阴暗里独行的人,卫凌然的至纯至善,好似一道光,有那么一个瞬间,照亮了他的世界,让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热血正义的自己——那个手执长枪,为国为民,英勇杀敌,甘愿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的少年郎。
后来,谢骋把卫凌然扛出了野象谷,把找到的丹药喂给了卫凌然,且替卫凌然治好了外伤。
卫凌然穷的叮当响,全身上下凑不齐五个铜板,连碗面都吃不起,拖着初愈的身子,跑到街上摆摊算卦,整整一日,才赚了二十文钱,结果又遇上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孩子,他咬了咬牙,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孩子,自己饿得只能喝水充饥。
谢骋不知道自己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神智一时不清,在卫凌然开玩笑的说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时,谢骋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那场误会,反而默认了这段关系。
于是,借着报答的名义,谢骋给了卫凌然一笔钱,足够卫凌然正常吃喝十年。
在谢骋看来,钱货两讫,人情两清,从此便各走各路。
未料想,卫凌然得了巨资,竟没想着自个儿享乐,他只给自己留了傍身的百两碎银,其余全部捐给了当地的慈幼局和难民署。
在谢骋出发回京的时候,卫凌然屁颠屁颠的追了上来,厚着脸皮,恳求谢骋顺他一程,京都人多又有钱,他要去京都摆摊赚钱。
谢骋当时也没多想,买马的时候,随手送了一匹马给卫凌然,两人结伴去了京都。
刚入城门,谢骋便被天子宣召,快马加鞭的进宫见驾。
待再次见到卫凌然,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那日下午,谢骋处理完公务,破天荒的不想坐轿,也不想乘车,他带着魏骁,踏着夕阳,步行回府。
途经宣武大道,偶见多人聚集一处,谩骂声、拳脚声,隐隐传出。
魏骁立马上前查探。
不多会儿,便回来禀报,说是工部尚书的嫡次子、丞相的庶长子和定远侯世子带着家丁,在围殴一个算命的小子,理由是那小子招摇撞骗,诋毁他们的声誉。
谢骋闻听,莫名地想起了卫凌然,随之有了不好的预感,卫凌然也是做这一行的,以卫凌然的单纯憨傻,心直口快,得罪权贵,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谢骋匆促近前,打眼一看,在十几个家丁的围攻之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竟真得是卫凌然!
“住手!”
谢骋冷声一喝,手中抓起一把碎银,如箭雨般,射向家丁!
家丁哀嚎之声顿起!
三位世家公子,待看清来人,嚣张的气焰一瞬消失,个个垂首,噤若寒蝉!
天子近臣,权柄滔天的北镇抚司掌印,或许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但他脸上的面具,却是天子亲赐,独一无二,京都无人不识!
听到熟悉的声音,卫凌然吐了一口血,从地上支起脑袋,朝着谢骋尴尬的扯唇,“谢兄,让你见笑了,你,你快走吧,我不小心招了点祸事,你赶紧走,莫要连累了你。”
谢骋暗骂了一句“傻子”,侧目吩咐道:“魏骁,去请太医院院首到府上来一趟,顺便带上宫里最好的内外伤药。”
“是,掌印大人!”魏骁拱手领命,旋即离去。
见状,那几个二世祖,顿时白了脸,一个算命的小子,遽然称呼谢掌印为谢兄?谢掌印遽然请太医院院首为此人医治?
这二人,得是多亲近的关系!
三人连忙作揖赔笑道:“谢掌印,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可以赔付这位小兄弟的医药费,还可以补偿一笔银子,还请谢掌印海涵!”
谢骋全然当作了耳旁风,他弯腰搀扶卫凌然起身,卫凌然傻愣的看着他,问道:“谢兄,你是当官的啊?掌印是什么官?”
“北镇抚司,听说过吗?”谢骋说话间,大致检查了一下卫凌然的手脚,好在没有骨折,还能走路。
卫凌然自来了京都,听得最多的便是北镇抚司及下设的诏狱,他登时瞪大了眼珠子,“谢兄你,你是……”
“你随我回家,待院首诊脉医治后,你再与我细说今日遭祸的详情。”
“哦,那就叨扰谢兄了。”
卫凌然一点儿都不客气,半个身子倚在谢骋身上,还顺嘴提了个要求,“我晚饭还没吃呢,谢兄做饭的时候,稍带着给我整只烧鸡呗!”
谢骋“嗯”了一声,经过那三人身边时,他只淡淡的留下了一句话:“跑一个,杀一族!”
三人面色一僵,心中升起无限惊惧。
谢骋给卫凌然安排了最好的客院,衣食住行,无一怠慢。
卫凌然是修道之人,身体底子好,加上外敷内服的药,都是御用的名贵药材,休养了一夜,便有所好转。
翌日上午,工部尚书、丞相和定远侯一下朝,便带着各家的逆子和厚礼,亲自登门致歉。
谢骋坐在高位上,面对三位朝中重臣,他波澜不惊的道:“本官不缺钱,也养得起本官的救命恩人。诸位大人把赔礼带走,把人留下即可。”
“谢掌印!”
堂下一干人大惊,三位重臣脸色极其难看,“不过就是生了些许的误会,我们带着诚意登门和解,谢掌印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毕竟同朝为官……”
“今日同朝,明日兴许就不同朝了。”谢骋抿了口茶,淡淡打断,“是非曲折,总要论断清楚的,你们以为狡辩几句误会,轻飘飘的道个歉,就能视律法为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