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虽然早知道姚树生对他没什么感情,但作为在场他唯一的亲人,他仍旧为他说出的话感到难受。
二虎的娘还想上手打不留,老村长制止住了她。
“你这么打他也没用,这孩子,是个不详的祸患,我们这么多年让他在村子里活得这么自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冷冷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不留:“既然树生没什么意见,我们今天就把他处置掉吧。”
“村长说得对,这个小怪物不能再留了,二虎都已经被他害死了,以后他要还想害人怎么办?!”
“大家伙儿已经对他够好了,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
“你跟一个怪物谈什么好坏,他懂吗?我听说,妖怪之类的,大部分都比较怕火,我看,我们不如直接烧死他!”
“对!烧死他!不能让他再害人了!”
不留缩成一团,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那些人嘴里的话,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笼罩着他。
他只能发着抖,小声地不断重复着:“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妖怪……”
可是根本没有人能听见,更没有人会在意。
“你给我起来!”姚庆上前一把将不留从地上拽了起来,拖着他的衣领拽着他往前走。
村民们全都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一群人把他拉到村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姚庆找了根绳子,将他双手双脚都绑在一个木头上。
他们用枯树枝搭了一个高高的架子,又在上面洒了点油,姚树生赶回家里,把所有不留用过的东西全部都给搬了过来,一起扔到了架子上。
“都一起烧了,留在家里也是晦气。”
不留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那群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准备着给他的行刑台。
“娘,你在哪?你会来救我吗?我害怕……”不留有气无力地小声祈祷着。
他娘那么厉害,上次都能把他直接从河里给拉上来,这次,肯定也能回来救他的。
这一次,要是她再走的话,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村子里呆了。
“娘,对不起,以后,不能祭拜你了……”
“他在那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是阿荣的声音,“该不会是在念什么咒语,想害我们吧?”
大伙闻言忽然都警戒地看向不留。
阿荣道:“村长,我看这小子居心不良,他不是就那眼睛最厉害吗?我看咱们应该先弄瞎他的眼睛,要是他真会什么妖术,没了眼睛应该也使不出来了!”
村民们一听立马纷纷附和。
“阿荣说得对,要是烧了他,他还有什么妖法怎么办?必须先把他眼睛毁了!”
“我来我来!”阿荣说着就自告奋勇地上前,捡了一块异常尖锐的石头,慢慢靠近不留。
不留起初还没回神,直到看见阿荣拿着石头站在自己面前,他才缓缓抬头。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那块尖刀一般的石头,就狠狠插入了他的右眼,然后是左眼。
鲜血瞬间如泉涌,将不留的整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他张开嘴,竟然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
那股剧烈的、尖锐的、窒息的痛仿佛攫住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浑身发颤,大张着嘴巴,等血流灌进了衣领,将前胸都浸透,他才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啊!!!!!!!!”
不留在地上翻滚,因为被绑住了手脚,他只能拼命地瞪着双腿,露出的脚踝被地上的泥沙磨得血肉模糊,可是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了。
双眼被生生捅穿的痛苦,让他恨不得马上死去,他脖颈上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又激烈。
他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大喊着:“娘!娘!我疼……娘!好疼啊娘!”
然而如此惨烈的痛楚,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动半分恻隐之心,反而都在催促着。
“快点快点,堆好了没有,别一会儿他别再把绳子挣开了!”
“赶紧的,把他抬上去烧了,叫得吵死了。”
“烧了大家就都清净了,早就该弄死他了!”
直到不留被抬到了枯枝和木柴架起的高台上,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地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如同被砂石磨砺过的嗓子只剩下气音在喊着:“疼……疼……”
可在烈火燃起时,原本微弱的声音突然又拔高,比之前更为惨烈的尖叫声划破天幕,让人不忍卒听。
那群人少有的皱起了眉,有个别几个竟也低下了头没去看。
姚树生叹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那熊熊燃起的火堆,转身离去了。
在一边目睹这一切的司长命几人,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朱律的剑早已出鞘,可是却无法使用,萧衍呼吸沉重目眦欲裂。
就连一向对什么都很平静的穆辛,也依稀从眼中迸出了一丝怒火。
司长命几乎将手中的折扇捏断,另一只手掌心都被掐出了血,他再也控制不住,抬脚就要飞过去。
伊岚见到他的动作,也立马握着小白就要往前冲。
穆辛伸出手拦住他们:“别冲动。”
司长命呼吸不稳,闭了闭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真的不能救吗?”
穆辛稍稍侧步,挡在他身前,不让他再看前面的场景。
“我说过,历史是无法改变的,这件事,应该是他怨气积攒最浓烈的终点,估计已经化成实质,就算这是幻境,伤不到真正的你,但若是真的不小心受了伤,身体不会有什么,但是出去之后,难保精神不会受损。”
他说着像是为了转移司长命的注意力,故意道:“要是到时候你变成了傻子,我就可以骗光你所有的钱,把你丢在半路,然后自己回西域,也不用替你改什么命了。”
司长命此时没有任何一点心情听他的玩笑话,只是扫了他一眼,咬着牙没说话。
穆辛看着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挡在他身前一直没让开。
这场酷刑他们每一个人仿佛都在承受,等到不留的声音彻底消失,人群终于散去,没有人再去管那一堆已经变成焦炭的灰烬。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未散的余温和刺鼻的焦味,刺激着几人的神经。
而等到姑获鸟回来,看见的,就是一具已经变成焦枯尸体的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