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闪电般的黑影冲出滚滚烟尘,成功在魔国军队封闭全城之前逃出城门。
一出城门,腥臊的尘土和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一齐灌入口鼻,姜羽伏在马背上,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照这种逃跑的速度,落到魔国军队手里是迟早的事。
身后是被幽蓝色魔焰吞噬的皇城,身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荒芜官道,官道边上,那些溃败的大夏国官兵如同丧家的野犬,毫无组织纪律,只顾着向南奔逃。
他们盔甲歪斜,旌旗委地,脸上只剩下惊惧之色,甚至有人慌不择路,脱下甲胄,抢夺平民的服饰穿上以掩盖身份。
看着这片绝望的景象,蓉姨面色苍白,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决绝。
她猛地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迅速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个踉跄着跑过的年轻士兵。
蓉姨立刻下马,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将那人拽倒。
“军爷!前线到底如何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呢?”
蓉姨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婉,而是极其嘶哑,配上她那散乱的鬓发,活像是一头受了伤的母狼。
那士兵原本眼神涣散,被她这么一问,才终于找到焦距,仿佛找回了一段极其恐怖的记忆。
他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死了……都死了……魔头……黎归那个魔头……他把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首级砍下来了!!!”
“就……就挂在旗杆上……给一路上的每个城池看……然后看着我们逃……哈哈哈……投降根本没用……他会杀死所有人……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像是疯了一般,猛地挣开蓉姨的手,又哭又笑地跑远了。
蓉姨的动作僵在原地。
刚刚的那名士兵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缪辛的耳朵里,她像是被雷劈中,身子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姜羽握着缰绳的手指死死收紧,骨节泛出青白色,不是在为大夏国的皇帝和皇后伤心,而是在思索破局之法。
每个幻境都有它自己的核心,核心的变化牵动着整个幻境的情况,这个幻境的核心是什么?
想到这,姜羽的目光落在缪辛身上。
此时的她并没有哭,只是那双总是如林间鸟雀般灵动的双眸,一点点地暗淡下去,变成一片空洞的死寂。
家国山河,父母至亲,就在那名士兵的疯言疯语中,彻底崩塌湮灭,巨大的悲恸瞬间涌上喉头,却被她生生咽下,化作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凄凉的呜咽。
蓉姨刚想安慰她,突然,天际传来一片尖锐刺耳的鸣啸,瞬间盖过了地面上所有的嘈杂。
官兵和流民们惊恐地抬起头,只见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竟布满了血色的云彩,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云,而是数千只通体赤红、额生第三只眼的怪鸟,它们体型庞大,双脚上根根利爪犹如出鞘匕首,锋锐无匹。
“是三眼赤枭!魔国豢养的怪物!”
逃亡队伍中,一名有见识的老兵发出绝望的嘶吼。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炸了开来,恐慌以可怕的速度蔓延。
“下马!混进流民里!”
蓉姨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猛地将身材较为矮小的缪辛从马上扯下,抓起一把地上的尘土,就往她那白皙的脸蛋上抹。
姜羽也不敢愣神,迅速下马,和蓉姨一起混进混乱奔逃的流民队伍中,偷偷出宫时穿的粗布衣裳,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满脸的尘灰掩盖了原本过于精致的容貌,身体佝偻起来,像两个营养不良的贫民子弟,被逃亡的洪流裹挟着向前。
“啸——”
头顶上,三眼赤枭的阴影呼啸而过,时而俯冲而下,一双双利爪轻易便将逃得稍慢的官兵或流民抓上高空,撕成碎片。
内脏和残肢如雨般散落,引发更凄厉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令人窒息的黑色阴影终于褪去,蓉姨抬起毫无血色的脸,望向天空,双眼之中满是迷茫。
这一劫,她们躲过去了,可后面呢?
“靖安城。”
一个地名从她口中说出。
姜羽微微一愣,她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邯丁迁都事件——大夏国第七任皇帝邯丁将都城从靖安迁移到陀河,靖安城就此成为大夏国旧王都。
这时候,去靖安城做什么?
蓉姨的声音再度响起,里头像是燃着一团火焰,每个字都迸发着炽热的温度:“那里有龙雀祭坛!”
“龙雀祭坛?”
听到这话,缪辛原本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猛地仰起头,急迫地追问道:“龙雀祭坛?那个供奉着开国神兽应龙与翳羽神雀骸骨的圣地?蓉姨,你的意思是……”
“没错!”
蓉姨望着远方,语气坚定:“陛下与娘娘已经遭遇不测,但大夏国的国运未必就此断绝,你们姐妹二人身负最纯粹的龙雀血脉,是上苍赐给大夏的救星。”
“祭坛中丰盈着神兽遗骸和它们的残余神念,若以你们二人的心头血为引,举行血祭,或可沟通天地,唤醒一丝残存国运,为我大夏求得一线逆转之机!”
“血祭……”
缪辛喃喃自语,重复着这两个字,每念一遍,眼中的光亮就越盛,苍白的脸颊也泛起红晕。
只要能复仇,能光复山河,心头血算什么?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就在她要点头同意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姜羽却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蓉姨手中的缰绳,巨大的力道生生勒止了她胯下的骏马!
“师己,你做什么?”
蓉姨身形一晃,险些摔下马,好不容易稳住后,她回过头,惊愕地问道:“你难道不想救大夏了吗?”
看着她不解的神情,姜羽眉头微蹙,声音冷得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在两人滚烫的情绪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话让蓉姨和缪辛都微微一愣。
姜羽继续说:“龙雀祭坛,应龙翳雀骸骨,心头血血祭……这即便在宫中也是最高机密,唯有皇族才知晓全部。”
“而你……”
她顿了顿,看向蓉姨的目光像是刀子,仿佛要将其掏心挖肺:
“你只是一家糕点铺的老板,擅长做红玉糕,敢问,哪种糕点的方子里,会写着王朝的绝密传承?”
周围都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尽数褪去,缪辛眼中的狂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是啊,蓉姨为何会知道这些?
她确实经常拉着姐姐乔装打扮,去蓉姨的铺子里玩耍,吃红玉糕,可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皇族身份。
但如今蓉姨不仅知道大夏国的不传之秘,还二话不说就要带她们去进行血祭仪式,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到底是谁?”
姜羽右手一拉缰绳,胯下马匹侧过身,挡住了蓉姨的去路,左手则探入靴中,摸到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剑。
她清楚地记得,史书中记载,姐妹二人没魔国军队俘获的地方,就是靖安城的龙雀祭坛,那所谓的血祭仪式并没有发动,不仅如此,祭坛中的神兽遗骸还不知所踪,像是被人偷走了。
姜羽目前还不知道离开这个幻境的方法,但对于欺骗自己的人,她的风格一般是让对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