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川并未骑马,只是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她在阳光下笨拙却开心的模样,目光深沉难辨。偶尔她骑得稍远些,他的视线便会立刻追随过去,直到阿亦护着她转回来,才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玩累了,几人便在溪边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休息。侍卫们早已备好了简单的点心和水。宋清雁吃着糕点,看着眼前清澈见底的溪流和远处连绵的山峦,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喜欢这里?”沈淮川忽然问。
“喜欢!”宋清雁用力点头,“以后还能来吗?”
“看你表现。”沈淮川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语气随意,“若一直这般听话,带你来也无妨。”
宋清雁暗自撇撇嘴,又是这句话。但她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休息够了,沈淮川起身:“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并未再骑马,而是领着宋清雁沿着溪流往上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隐藏在谷中的天然温泉池。
池水清澈,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周围岩石环绕,草木葱茏,宛如世外桃源。
“这是……”宋清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温泉。”沈淮川淡淡道,“跑马出了汗,泡泡有益身心。本王让人清了场,放心,不会有外人。”
宋清雁看着那氤氲的热气,确实有些心动。奔波半日,若能泡个温泉,定然极为解乏。但她看了看身边的沈淮川,又看了看这毫无遮拦的露天温泉,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沈淮川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本王还没有看你泡澡的兴趣。”
他指了指旁边一块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屏风般的岩石,“你去那边。本王在此处。阿亦他们在更外面守着。”
宋清雁嘟囔道:“我又没说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快步绕到了那块岩石后面。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她脱下鞋袜,将裤腿挽到膝盖,坐在池边,将双脚浸入了温暖的泉水中。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住小腿,舒服得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靠在岩石上,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舒适,听着不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偶尔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还有极轻微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沈淮川就在岩石的另一侧。虽然看不见,但存在感却异常鲜明。
她忽然想起那个荒诞的梦,梦里那条人面蛇身的沈淮川缠绕着她的窒息感……与此刻温泉的暖意和耳边真实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反差,让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岩石另一侧传来沈淮川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舒缓些,仿佛也被这温泉浸得柔和了:“该回去了。”
“哦,好。”宋清雁有些不舍地从温泉中抬起脚,擦干水迹,穿好鞋袜。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许多。宋清雁是玩累了,靠在车厢壁上昏昏欲睡。沈淮川则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抵达王府时,已是夕阳西下。
沈淮川先下了车,很自然地朝车内伸出手。宋清雁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将手递过去,借着他的力道下车,脚步还有些虚软,差点绊了一下。
沈淮川扶稳她,并未立刻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头看着她睡眼惺忪、脸颊红扑扑的模样,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宋清雁努力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困倦:“开心呀。”
沈淮川凝视她片刻,眸色深沉,最终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陪在我身边,一直让你这么开心好不好?”
“唔?你刚刚说什么?”宋清雁困得快睡着了,闻言抬头。
“没什么。”沈淮川握着她手腕,轻声道道,“睡吧。”
宋清雁摇了摇头醒神,“车上睡了一会,现在没那么困了,我真睡着了你怕是要给我丢地上了……你刚刚说什么呀?”
“我说明日是不是该去老头子那里拿药了。”沈淮川表情堪称温和。
“……唔,好像是哦。”宋清雁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叫你吧。”
“谁叫谁还不一定。”沈淮川把宋清雁送到西暖阁,“去睡吧。”
宋清雁脑子没转动,或许是刚睡了,现在跟生了锈似的,“你不进么?”
沈淮川温和的道,“王妃真敢说啊。”
沈淮川一温柔,多半都是阴阳怪气,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宋清雁一哆嗦,明白过来了,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一下。
胡说什么!
宋清雁刚干巴巴笑了一下想说您就大发慈悲当我没说这话吧,就听沈淮川又开口了,“既然王妃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本王……”
宋清雁不吭声了,把他手甩开,跑进门里咣当锁门,“王爷早睡!”
沈淮川看着门关上,片刻后轻笑出声。
围观并且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阿亦:……
王爷真的疯了。
“阿亦。”沈淮川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
“属下在的。”阿亦立马出现,单膝跪地道。
“前些日子行刺清雁的,查出来是谁了么?”他声音淡淡的。
“查出来了……”阿亦道,“就是前些日子流放陇西的李家。”
“噢?”沈淮川挑眉,“到了陇西还这般记仇啊。”
阿亦默默给李家的人点了蜡。
“但是背后主谋不是李家。有人找了那个蠢货挑拨一下,就上了钩。”沈淮川懒洋洋道,“继续查。”
“那李家……”阿亦犹豫片刻开口询问。
“本王何时说过,要放过他们?”沈淮川轻笑一声,“你自己看着怎么处理吧,总之,不能让他们再出来碍眼,明白吗?”
“明白。”阿亦凛然,随后躬得更低,点头。
上次王爷这般下令……还是许多年前有人侮辱王爷的母妃的时候。那人下场,也就是血都快漫过脚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