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次？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种6V6的大型团战，一上来就占用了12个人——好吧，吴羽策不算，那也是11个人。国家队总共才16人，换句话说，团战一开打，整个国家队的其他训练都要停摆；
要是训练效果非常显着也就罢了，也算是值得。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是新手，哪怕是唐昊和孙翔，也是在职业圈里摸爬滚打了4年的老兵了。大家都很清楚，真要说培养默契，那还是得回归到2人配合、3人配合上来。6V6是用来检验磨合的成果的，肯定不是用来磨合的。
所以，叶修当然没有听从他们俩的馊主意，而是直接掏出录像，开始对着他俩的那些配合失误的地方指指点点。他讲到第二处的时候，金璇已经羞愧不已，抱头鼠窜；但孙翔明显心理素质很好，坚持到了叶修讲完，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居然有这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那不然呢？”叶修绝倒！
“我以为全是因为我们搞不定张佳乐。”孙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他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的，“但是我们搞不定，别的国家不就更搞不定了吗？那比赛不就稳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叶修还没说什么——可能是被他的发言震惊了。黄少天先窜起来了，“你这个小鬼真是不得了，还没比赛呢就先立flag，年轻人我跟你说，你这种思想和行为很危险啊！”
看着正被魔音贯耳的孙翔，叶修确信他会从中汲取到教训。于是放心离开，抱着他的烟灰缸准备出去，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来一根。
但是，会被他判定为人迹罕至的地方，当然也有人会做出同样的认定。
于是，他走到附近，烟都还没掏出来，先听到了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句。问题都是有关刚才的那一场团队赛。因此，不论这个人再怎么压低了声音，叶修也是一耳朵就听出来，那是肖时钦在说话！
而正在和他谈话的那个人，不问可知——毕竟，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而且也没必要和肖时钦躲到楼梯间来复盘！
‘打奶的效果就有这么好？’叶修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了。但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真要这么好的话，这两位早就应该改邪归正了，总之，决不至于躲在楼梯间吵架！
是的，就在叶修犹豫要不要出去干涉的那一小会儿中，金璇已经开始了反击。所以现在已经变成了边复盘变吵架的节奏——当然，也有可能是边吵架边复盘。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叶修反而是彻底不能出去了，要不然，国家队的纪律必须得到贯彻，这两个人立即就得滚去打奶。但是，张新杰和方明华何其无辜？！
而且，实话说，现在肖时钦的时间还是挺值钱的——当然，这里没有说金璇的时间不值钱的意思。总之，时间就是生命，明天凌晨就要飞苏黎世了，现在是真没时间贯彻纪律、让他们打奶了！
所以，叶修掉头就走，假装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哪怕他下一次看到肖时钦的时候，已经是在食堂里，换句话说，上午训练时间中还剩的那半个小时肖时钦都没有回到训练室，他也佯作不知，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把肖时钦扣了下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新的搭配方案。
但肖时钦还是觉得，这个阵容就可以。打运动战，就得是这样的阵容。至于这阵容在上午的训练赛中表现不佳——这多正常啊！用这一套运动战的阵容，去冲专门为阵地战准备的队伍所布置好的阵地，能打得过就怪了！
“下午可以再打一场。”肖时钦这样说着，“新杰得归我们这边，所以让鱼总去那边指挥吧。我还真就不信了，他们能在我们前面占据优势地形！”
“这就是你和小金讨论了一上午得出的结论？”叶修停下了筷子。
肖时钦故作镇定地干咳了一声，“也没有，主要是帮她又看了看和乐哥之间的配合。总之，咳。没事，这种事在雷霆每周总有个三五回，我们心里有数，不会影响训练和团队氛围的。”
叶修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希望如此。”他这样说着。
肖时钦还能吃得下去饭，金璇倒是被他气饱了。加上短时间内绝不想再见到他，所以，金璇选择回到训练室再加练一会儿。孙翔正好也没去吃饭，很勤奋地表示希望和她一起再加练一会儿配合——
“对，还是不太行。”孙翔沮丧地说道。
正在和他说话的正是黄少天和方锐。他们俩，还有喻文州，今天本来是相约一起去总局食堂二楼的粤菜窗口的。结果去倒是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叶修和肖时钦。因此，他俩不得不把敬爱的队长喻文州给献祭了出去，以至于哪怕已经回到了训练室，仍旧是惊魂未定！
“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午睡？”方锐问黄少天。
“他们几个说不定一会儿会回去。”黄少天循循善诱，“你能想象他们的讨论中会有多少邪恶的点子吗！你不知道！你连想都不敢想！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万一提醒了他们，一会儿再出一个什么歹毒的馊主意，比如，让你也去1t6，你怎么办？”
方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啊，回训练室吧。训练室最安全。”黄少天说着，打开了训练室的门，语气自信极了，“这会儿训练室里肯定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可以在训练室睡一会儿——”
结果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蔫掉的孙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孙翔啃着方锐为下午茶准备的小蛋糕（黄少天：什么！你还有这玩意！你什么时候买的？骄奢淫逸，太骄奢淫逸了！），沮丧极了，
“璇妹是出了名的擅长和别人打配合。而我……反正我这一年来在轮回的配合也都挺好的。我肯定不至于比王杰希还难搞，对吧？但是，你看璇妹，她和魔术师都能配合，和我就是不行。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黄少天。他突然想起来，黄少天，和金璇的配合可是非常好的！那是孙翔第一次看全明星，那场比赛中，这两位的配合让他印象深刻，他俩执手相看的那一幕，更是每年全明星都要被拉出来盘点一次。
所以他期待地看向黄少天，希望他能透露一些独门秘诀！
黄少天欣然应允，觉得他很有眼光。方锐也是拍着黄少天的肩膀大包大揽，“你算是问对人了。”方锐说道，“来吧，让哥哥们看看你到底哪里有问题！”
孙翔于是依次点开了他们的几盘训练录像。
看着看着，别说方锐，连黄少天都沉默了。
这不是哪里有问题的问题。是哪里没有问题才对！简而言之，这配合简直千疮百孔，错漏百出！
但是，不至于啊。按说大家都是这个等级的高手，对游戏的理解各有不同是有可能的，但是，也不至于不同到这个地步啊？
‘故意的吧？’方锐用眼神询问黄少天。
黄少天冷酷地一摇头，表示绝不可能！他认为，如果孙翔是故意捣乱，应该活不到现在！
实在没办法了。于是方锐只好把那些一言难尽的地方一一指出，挨个询问孙翔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说，他这两年又是换搭档又是换职业，积攒了丰富的磨合、以及与人磨合的经验，要不然，还真是拿孙翔没办法！就像他一开始也拿唐昊没办法一样（……）不过现在，他已经是熟练工了！
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孙翔果然是如实招来。“我没有！我就是……我也想和璇妹好好配合……”
“那你这儿为什么这么打？”黄少天犀利极了！
“因为我……因为我没想到璇妹会那么打，我以为她会这样，这样，然后这样……”孙翔期期艾艾。
黄少天一点头，他完全明白了。拦住了正要和他进一步讨论的方锐，“你俩打成这样，璇妹就这么把你放过了？她没把你揍一顿？”
“揍了。”孙翔低头，“她还让我动脑子好好想想呢。”
“昂。”黄少天往电竞椅上一靠，二郎腿一翘，“放吧，录像。”
平心而论，孙翔的水平是很高的。他手速极快，操作极其精准，最妙的是，爆发力绝佳。而且，经过了四年的职业生涯，尤其是这一年在轮回、和周泽楷做队友的经历，让他成长飞快，可以说，他已经基本兑现了自己的天赋。因此大家公认轮回买他不亏。
这样的他，哪怕因为磨合迟迟没有成效而心怀沮丧，哪怕因为心情沮丧而状态不佳，哪怕是因为状态不佳而发挥失常……总之，他和金璇之间的战斗，无论如何不应该是一场碾压局。哪怕金璇再愤怒，再是为了泄愤而殴打他，也是这样的。
但是，事实上，这就是一场碾压局。从开局一着不慎被偷袭开始，一叶之秋就一直被压着打。那叫一个惨啊！看的方锐和黄少天都是连连摇头。
“这里没想到她会这么打吧？”方锐问。
“没想到。”孙翔诚实地点头。
“这里呢？也没想到？”方锐接着问。
“是，我当时以为……”孙翔刚要接着说，就被黄少天打断了，“你觉得璇妹为什么要这么打？”
“呃，因为她最近在和魔术师打配合？”孙翔试探着询问。这一盘比赛，金璇确实显得思路清奇，很难说其中没有受到魔术师的影响。
方锐闻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跳起来对着孙翔耳提面命，“那是她为了告诉你，做对手的时候你都猜不到她是怎么想的，做队友的时候你就以为自己能猜对了？”
孙翔面露茫然，“那，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和她配合？”
“你还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等着璇妹去配合你。”黄少天一言以蔽之，“这样你们都会舒服很多。”
孙翔仍旧是将信将疑。“呃，黄少你……你和璇妹之间的配合，就是这么打出来的吗？”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等着璇妹去配合你？我看怎么不像呢？可别忽悠我啊！
“那我和你能一样吗？”黄少天得意洋洋，“我是她亲师兄！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妹就是这样啦，心有灵犀……好吧，说了你也不懂。”
方锐给他拆台，“真的假的？你管她叫师妹，她同不同意啊？我怎么听说你们上一盘bo5是你输了？”
“嗨。”黄少天矢口反驳，“那是因为……刚打完总决赛嘛。看她心情不好，我就稍微……总之，这一盘不算！要不是世邀赛，我们早就重打bo5了。”
孙翔没管他们之间的斗嘴，仍旧是自顾自地陷入沉思。并且很明显已经钻了牛角尖，“不行。”他说，“是，我是和璇妹不够心有灵犀，打不出默契的配合。但是，我要是就这么等着她来配合我，岂不是就和总是指望她1t6的肖时钦一样了吗？！”
正在宿舍和叶修、喻文州激情讨论的肖时钦突然打了个喷嚏。“新杰还没回来吗？”他揉着鼻子问。
“中午就没通知他开会。”叶修说，“他最近在调整作息，也是够辛苦的。中午就先放过他吧。”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张新杰才刚刚吃完饭，现在正绕着田径场散步。边散步边听金璇在一旁叽叽喳喳，说虽然来了个遍地都是运动员的地方，而且脚下就是田径场，却反而是不敢运动了，怕丢人！
张新杰对此深有同感，并且为路过的运动员们的风驰电掣而羡慕不已。在这种羡慕的情绪中，他们飞速逃离了田径场，然后——
“来杯奶茶？”张新杰提议道。
“太堕落了。”金璇摇头，“本来就已经缺少运动了，还喝奶茶！”
“这能让你的心情好点吧？”张新杰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检索周围的奶茶店了。他边研究奶茶外卖，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和老肖的见解很有偏差？”
金璇闻言大声叹气，“对……嗨，我是不懂乐哥，但他就很懂吗？他要是真懂，那也不至于……”她刚想说‘那张佳乐也不会成为我们的宿敌’，后来想想这话对着张佳乐的现队友张新杰说，实在是很没意思。
不是，等会儿？
张佳乐的现队友？
金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想……”她看着张新杰，蠢蠢欲动。
“先去取奶茶吧。帮轩哥也带一杯。”张新杰笑道，“我们俩，总不至于要在田径场上复盘。”
“呀！”金璇抱怨地叫了一声，想了想，然后说，“算了吧，最近已经有人在说你骄奢淫逸拉帮结派了！”
“那就不点了？”张新杰笑问。
“我们可以在路上喝完。”金璇比比划划。
“用不着。”张新杰摇头失笑，“帮大家都带一杯吧——嗯，张佳乐除外。”
金璇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的！”
“那我也是有人脉的嘛。”张新杰貌似一本正经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小心他再告你一状！”金璇指指点点。“那我们就回训练室再说……嗯，也不知道训练室现在有几个人……”
“这几天可能大家都不太敢回宿舍午休吧。”张新杰说道，“说不定我们回去的时候会有挺多人呢。”
挺多人，那倒也不至于。起码现在训练室里就只有方锐和黄少天，他俩正在议论孙翔，尤其是‘那岂不是和肖时钦一样了吗’那一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方锐连连摇头，“虽然小周一直觉得孙翔不行，不过现在看来，他也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嘛！”
“什么时候轮到你充大辈了？”黄少天可不乐意听到这种话！他对方锐的口气很不满意。
“我怎么就充大辈了。”方锐纳闷道，“我是谁，我是璇妹的同期老大哥！又是老魏的亲队友。什么叫亲队友你懂吗？四舍五入，我就是璇妹最亲最亲的娘家人啊！”
黄少天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真的，你别不信！”方锐大言不惭，“我的近期目标，就是苦练单挑，然后在父子局中战胜璇妹。当然，我也不要她喊我爸爸，叫一声叔就行。”
拎着奶茶上来的金璇一开门就听到了这句话。当即冷笑一声，“来啊，上机！看我这就把你打到叫爷爷！”
打到方锐管她叫爷爷，那当然是不可能。总得先打一局让他叫爸爸，然后再赢一局，才能让他叫爷爷，换句话说，需要时间。但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金璇还等着听张新杰给她开小灶呢！
“反正乐哥已经把该漏的都漏完了。”金璇振振有词，“你帮我捋一捋，还能知道他究竟都漏给了我些什么。下个赛季打雷霆的时候，你好做针对性布置。”
张新杰闻言是边笑边摇头，话虽如此，他的语气中却看不出多少反对的成分。“好吧。”他说。
在这样的讨论中，时间慢慢接近了下午一点。眼看快要迟到，在宿舍里开小会的那三位也迅速停止了讨论，准备奔赴训练室。
“我可能要稍微晚点。”肖时钦说道，“我定了杯奶茶正要去拿。”
“行。”叶修点头，“算你迟到，晚上加练！”
“其实就是晚上训练结束之后还要开会的意思。”喻文州做了进一步解释。
肖时钦点点头，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他带着两杯奶茶进入训练室的时候，就正好听到了张佳乐的声音。“哇，老肖，你来的正好！你看大家都有奶茶而我没有，有没有可能，我能从你这里调剂一杯？”
肖时钦本来看到金璇已经捧着一杯奶茶，而且对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心里是骤然往下一沉——他本来买奶茶是希望金璇能够消气的。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桌上也放着一杯。
他故作镇定地从打包袋里抽出了给自己买的一杯，“喏，未必合你的口味。”，然后，在张佳乐的千恩万谢、以及对张新杰的威胁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那完全符合自己口味、准确的说，就是和他刚才给自己点的那一杯一模一样的奶茶，非常轻松地插上了吸管。
“多谢，新杰。”他这样说着，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他们留在训练中心的最后一个训练日。第二天凌晨，他们就乘上了飞机。轰鸣的铁鸟展翅高飞，终于，他们踩在了苏黎世的土地上，迎着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