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那是袁氏最心爱的白玉簪。
他轻轻将簪子放在袁氏颤抖的手中。
“不是我要你去死,而是你应当为蓁蓁着想。”慕凌的声音依然温柔,眼神却冷如寒冰,“你如果自尽,我可以说你是不堪受辱,以死明志。这样,蓁蓁不会受到牵连,我也能保全官职,日后还能继续庇护她。”
袁氏看着手中的簪子,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慕凌,你好狠的心!我十六岁嫁入慕家,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家事,如今为了自保,你竟要逼我去死!”
慕凌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别忘了,那些绝子药是你亲自准备的,主意也是你出的。若是事情败露,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接着就是蓁蓁。你舍得我们的女儿陪你一起死吗?”
袁氏浑身一颤,眼前浮现出女儿慕蓁蓁娇美的面容。
是啊,她可以死,但蓁蓁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
若是此事牵连到晋王府,别说侧妃之位,就是性命也难保。
慕凌见她动摇,又添了一把火:“你放心去吧,我会妥善安排后事,说你病重不治。蓁蓁那里,我自然会安抚,不会让她起疑。”
袁氏抬起头,死死盯着慕凌的眼睛。这一刻,她彻底心灰意冷,明白自己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在慕凌心中不值一提。
“好,我答应你。”袁氏缓缓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将簪子紧紧攥在手中,“那些药,我藏在蓁蓁以前住的床下暗格里。”
慕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被悲伤的表情所取代:“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袁氏冷笑一声:“我只愿来世再也不要遇到你这样的人。”
她不再看慕凌,目光望向那扇窗外的天空,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想起蓁蓁小时候嬉戏的时光。
泪水终于滑落。
“告诉蓁蓁,母亲永远爱她。”袁氏说完这句,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刺向自己的心口。
她闷哼一声,缓缓倒下。鲜血很快染红了前襟,像一朵盛开的红梅。
慕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袁氏断气,确认她已经死透后,这才扑上前去,抱起尸体,放声痛哭。
“婉儿!你怎么这么傻啊!”慕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让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你为何要寻短见啊!为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统领和侍卫们听到声音,立马破门而入,只见慕凌抱着气绝的袁氏,痛哭流涕。
袁氏手中还握着那支刺入心口的簪子,场面看起来确实像是自尽。
“慕大人,这是……”李统领皱眉上前查看。
慕凌抬起泪眼,悲痛欲绝:“贱内不堪受辱,以为陛下派人来审她,便是认定她有罪。竟一时想不开……”
李统领检查了袁氏的尸体,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打斗痕迹,确实符合自尽的特征。
他示意手下退后,对慕凌拱手道:“夫人已经去了,还请慕大人节哀。我们会如实向陛下禀报。”
慕凌抱着袁氏的尸体,哭得更加伤心:“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些发现,就不会……”
侍卫们退出,留下慕凌一人。当门关上的那一刻,慕凌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轻轻放下袁氏的尸体,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迹,整理好衣冠。
窗外,夕阳西下。
慕凌最后看了一眼袁氏的尸体,眼中没有半分悲伤,只有如释重负。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他低声自语,随即又换上悲痛的表情,推门而出,准备迎接下一场戏。
慕府里头乱成一锅粥。
袁姨娘这一死,下人们个个手忙脚乱,慕凌气得在书房摔东西,谁也不敢往跟前凑。
袁安仁趁这股乱劲儿,猫着腰溜进外甥女慕蓁蓁的屋里。
他记得清楚,上回偷看妹子藏东西,就是塞在这丫头床底下的檀木盒子。
果然,盒子还在老地方。
袁安仁一把捞出来,打开一看,里头瓶瓶罐罐的,都贴着纸条儿。
他眯着眼辨认:“断子绝孙药”、“迷情粉”、“七日昏”……
好家伙,妹子生前可真没少捣鼓这些玩意儿。
袁安仁眼珠子一转,把药瓶子都揣进怀里,又蹑手蹑脚地去墙根儿刮了层灰,装进空瓶子里,原样放回盒子推回床底。
“慕凌啊慕凌,你可别怪老子不仗义。”袁安仁心里嘀咕,“你连自个儿妾室都逼死了,老子再跟着你混,迟早也得玩完。”
他打定主意要跑路,可临走前,忽然想起那个在赌坊见过的“美男”。
那模样,那身段,真是想想都心痒痒。
“反正要走了,不如快活一回。”袁安仁笑着摸摸怀里的瓶子,“这等美人,不尝尝滋味真是可惜了。”
他盘算着,那人既然在赌坊混,想必不是什么有来头的。
等得手后直接跑路,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袁安仁跑到四海赌坊门口,对着蹲在墙角的乞丐比划了个暗号。
那乞丐其实是金甲军假扮的,见了暗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告诉那位爷,我这儿有慕凌天大的把柄。”袁安仁压低声音,“三日后晌午,太白楼三楼雅间,让他单独带一千两银子来。”
……
三日后。
太白楼三楼雅间里,袁安仁手心冒汗,不时瞥向门口,既期待又忐忑。
桌上的酒壶早已备好,其中一杯已被他暗中下了药。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慕朝歌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选了身深蓝色长袍,腰间一枚玉佩轻轻晃动,眉宇间自带一股气势。
“公子请坐。”袁安仁连忙起身相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慕朝歌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落在袁安仁的脸上。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坐下,握了握袖子里的匕首。
“袁先生信中所说,关于慕凌的把柄,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阁下来此相约?”
慕朝歌开门见山。
袁安仁干笑两声,抬手为两人斟酒:“此事关系重大,不必急于一时。来,先喝一杯,慢慢说。”
慕朝歌瞥了一眼酒杯,又看向袁安仁闪烁不定的眼神。她端起酒杯,在唇边轻轻一碰,却并没有喝下,随即放下,道:“酒也喝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袁安仁见状,额角渗出细汗,忙道:“公子为什么不喝完?这可是太白楼上好的桂花酿。”
“我向来不喜欢喝甜酒。”慕朝歌淡淡回应,“袁先生,何必绕弯子?你信中说有慕凌的把柄,我这才冒险前来。如果你没有证据,恕不奉陪。”
见慕朝歌就要走,袁安仁急忙阻拦:“且慢!我有证据。”
他心一横,决定加快计划。
“实不相瞒,我得到了舍妹生前配的几种秘药,其中便有慕凌常用的一种。”
慕朝歌眉头微挑,重新坐定:“什么秘药?”
袁安仁趁机推了推慕朝歌面前的酒杯:“公子不妨再喝一杯,听我细细道来。”
这一次,慕朝歌没有推拒。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放回桌上,道:“现在可以说了?”
袁安仁眼见计划得逞,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仔细观察着慕朝歌的反应,一边道:“这是一种名为醉春风的药,慕凌常用它来……”
话未说完,慕朝歌忽然扶额,身形微晃:“这酒……怎么会上头这么快……”
话音未落,她便软软地趴在了桌上。
袁安仁心中狂喜,但仍轻声唤道:“公子?公子可还安好?”
见慕朝歌毫无反应,他这才放心起身,搓着手走上前去:“好一个绝色美人,今日就让你我快活一番,也不枉我冒险来一趟。”
他伸手就要去摸慕朝歌的脸颊,却在这一刹那,原本“昏迷”的慕朝歌突然睁眼,手腕一翻,一把匕首抵在了袁安仁喉咙。
“袁先生这是要干什么?”慕朝歌冷声问道。
袁安仁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却被慕朝歌步步紧逼,最终被抵在墙上。
“公、公子这是何意?我只是见你喝醉了不舒服,想上前查看……”袁安仁结结巴巴地解释,面色惨白。
慕朝歌冷笑一声,匕首又逼近几分:“查看需要动手动脚?还是说,你在这酒中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绝无此事!”袁安仁强装镇定,“这酒你我一起喝的,如果有问题,我怎么会安然无恙?”
“因为你有解药,或者你那杯酒根本就没有下药。”慕朝歌目光锐利,“袁安仁,我最后问一次,你约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再有一句虚言,休怪我的匕首无情!”
袁安仁感受到刺痛,一丝鲜血顺着脖颈流下,顿时魂飞魄散,道:“公子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慕朝歌后退半步,仍保持警惕:“先从这酒开始说。你下了什么药?”
“是……是迷情粉……”袁安仁承认。
“从何得来的?”慕朝歌追问。
袁安仁眼神闪烁,在匕首的威胁下只好坦白:“是从舍妹那里偷来的……”
慕朝歌眼中闪过寒光:“继续说。把你如何得到这些药,以及今日的真正目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袁安仁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带着哭腔道:“我前日趁慕府混乱,溜进蓁蓁房间,从她床下的檀木盒中偷拿了几种药粉。”
“慕蓁蓁?”慕朝歌眼神一凛,“你外甥女房中的药?袁氏为何将这些药物藏在女儿房中?”
袁安仁一五一十道:“舍妹生前为人配了各种秘药,有些见不得光的,便藏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那日,她突然自尽,我来不及与她商议后续计划,只好自行取药……”
慕朝歌脑海中飞速运转,忽然问道:“你说有慕凌的把柄,可是谎言?”
袁安仁冷汗直流:“是假的……我根本没有慕凌的真正把柄,只是想借此引你出来……”
慕朝歌匕首一紧:“那你偷走的药物都有哪些?各自有何效果?如果有半句虚假,我立刻取你性命!”
袁安仁魂飞魄散,连忙道:“我说!我偷了三种药:一是迷情粉,无色无味,服下后半柱香内便会神志不清;二是断子绝孙药,长期服用可致人不孕;三是七日散,连续服用七日后会令人虚弱而死,如同病逝。”
慕朝歌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这些药现在何处?”
“藏在我的住处……”袁安仁颤抖着回答,“我带了一些来,其余的都藏在行李中。我本打算今日得手后,就立即离开京城……”
慕朝歌皱眉头:“你为何选择对我下手?是受何人指使?”
袁安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没有人指使!是我鬼迷心窍!我见慕凌靠不住了,袁家可能失势,需要另谋出路。临走前,见你姿色出众,一时糊涂……”
慕朝歌冷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就敢轻易下手?”
袁安仁伏地,不敢抬头:“我只知你与四海赌坊有关,以为不过是江湖中人,即便出事也能脱身。”
慕朝歌心中冷笑。
“所以你利用外甥女,偷走亲妹的秘药,现在又想用这些药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慕朝歌讥讽,“袁家真是好家教。”
袁安仁羞愧难当,只是磕头求饶:“小人知错了!求公子饶命!我愿将全部药物奉上,只求留我一条生路!”
慕朝歌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你刚才说溜进慕府时,可曾见到或听到什么不寻常之事?关于袁氏的死,你知道多少?”
袁安仁浑身一颤:“我也不知道内情……”
慕朝歌匕首再次抵上他的咽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说!我说!”袁安仁尖叫起来,“那日我确实躲藏时撞见了慕凌,偷听到一些话……”
“什么话?”慕朝歌逼问。
“慕凌提起舍妹之死并非自尽,而是……而是被灭口。”袁安仁颤抖着说道,“似乎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特别是关于某种秘药的事情……”
慕朝歌心中一震,表面仍保持冷静:“什么秘药?与何人有关?”
袁安仁摇头:“我未听清全部,只隐约听到‘皇上’、‘换’等字眼,心中恐惧,便匆匆逃走了。”
慕朝歌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