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么第一步,”陈暖暖抱着怀里安静下来的月牙,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请两位先出去,在外面等。”
“什么?”钟亦然一愣。
“我的‘新古典主义兽医整体观察法’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不能有任何干扰,尤其是来自主人的焦虑情绪干扰。”陈暖暖面不改色地胡扯着。
“可是……”
“钟先生,”陈暖暖打断了他,“你已经答应了,不是吗?”
钟亦然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怀里无比信赖地依偎着她的月牙,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穆老先生,我们出去吧。”
穆峥深深地看了陈暖暖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既有被冒犯的愠怒,又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他一言不发,捋了捋胡子,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
小小的诊疗室里,瞬间只剩下陈暖暖和一人一猫一狐。
三花“将军”迈着优雅的猫步,从角落里踱步而出,一跃跳上门口的柜子,像一尊威严的门神,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门口,仿佛在说:“有本将军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谢了,将军。”陈暖暖对它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安抚只是第一步,要找到根源,还得靠那个。
她轻轻将月牙放在柔软的治疗垫上,拿出那个已经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听诊器,戴上。
冰冷的金属听头,贴上了月牙雪白的胸口。
“拜托了……”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让我听听,你到底在痛苦什么……”
嗡——!
一瞬间,世界消失了。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任何她熟悉的生命之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冰冷刺骨的精神风暴,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她的意识!
那是什么?!
陈暖暖的脑海里,不再是动物单纯的情绪或模糊的词汇,而是一片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狂乱的数据瀑布!
`0…Error…`
`[mand: Execute pain Response_module 7]`
`…System conflict…`
`[mand: Suppress Self-preservation Instinct]`
`001101…Rebooting…Failed…`
无数混乱、无序的二进制代码和冰冷僵硬的机械指令,像亿万根淬了毒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刺穿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呃啊!”
剧痛让陈暖暖差点当场昏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台被灌入病毒的电脑,正在被强制格式化。
不行!不能断开!
她死死咬住嘴唇,任由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强迫自己在被撕碎的意识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要穿过这片代码的瀑布,去找到月牙自己真正的声音!
“你在哪儿……”
在无尽的蓝光和乱码的缝隙中,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恐惧。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拼尽全力朝那丝恐惧的源头冲去。
终于,她触及到了。
一段模糊、扭曲、像是被强行篡改过的记忆碎片,在她眼前炸开。
一间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实验室。
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男人,他的脸部轮廓很模糊,但右边脸颊上,有一道蜈蚣般狰狞的浅色伤疤,清晰得如同烙印。
男人手中那支闪着寒光的针筒,缓缓刺入了月牙小小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股混合着苦杏仁和金属臭氧的诡异气味,穿透了记忆的屏障,仿佛真的萦绕在了陈暖暖的鼻尖。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如同电子合成的男声,在她脑中幽幽低语:
“修正上帝的错误。”
“砰!”
精神链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断。
“唔!”
陈暖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摘下听诊器,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从她鼻腔中流下,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红花。
“喵!”(愚蠢的两脚兽!)
三花一个箭步从柜子上跳下,冲到她身边,用它的小脑袋焦急地蹭着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安抚声。
门外的钟亦然和穆峥听到里面的动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门冲了进来。
“陈医生!”
“小姑娘!”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陈暖暖脸色惨白如纸,靠在墙边,浑身被冷汗浸透,鼻血顺着下巴不断滴落,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你……你怎么样?”钟亦然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和担忧,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这副模样。
陈暖暖抬起头,眼神涣散,却又亮得惊人。她看着钟亦然,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线索。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一种……有苦杏仁味的药……”
“还有一句话……”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修正上帝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