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花凌对卢老夫人待她的态度十分满意,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应了不逼她归家。
亲人不与她撕破脸,强迫她,她自然也愿意顾念亲情。
她在床上躺了多日,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继续睡觉,听着府门口有动静,便打算溜溜达达找过去。
侍女担心她的身体,“虞姑娘,您是想见冯女史吗?奴婢让人给女史传话?”
“不用,我就是去门口凑凑热闹。”
“那奴婢让人给您抬一顶软轿来?”
“也不用,我躺的整个人都快僵了,就想走走,你放心,我慢慢走,一点点挪过去,不会扯动伤口。”
侍女只能说:“太医让您好好养伤,伤没养好前,别总走动。”
虞花凌点头,“知道的,但也不能整日躺在床上,血液不活泛,也不利于养伤。”
侍女被她说服,“那您若是累了,奴婢就让人抬轿子来。”
虞花凌点头。
侍女提着灯陪着她往门口走。
虞府两个字的烫金牌匾已挂好,冯临歌正在指挥人摆弄门前的摆件。
见虞花凌找来,冯临歌先是不赞同地问她,“怎么走出来了?”
“好奇,过来看看,也不远。”虞花凌怕她说教,立即说:“总躺着也不行,血液不畅,也不利于养伤的。”
冯临歌只能收起不赞同的神色,无奈地冲她笑了,“你既然来了,快过来瞧瞧,你这虞府,是不是十分气派?以前门前的石狮子,我让人挪走了,换了两尊麒麟,我瞧着好看的紧,不知你是否满意?”
虞花凌迈出门口,抬眼往门匾上瞧,又扭头往两旁看,敬佩,“冯女史,你这动作也太快了。不必这么急吧?竟然入夜了还在赶工。”
冯临歌抿嘴笑,“自然是为你迎接圣旨做准备,总不能传旨的公公来了,这门匾上还挂着张府的牌匾不是?”
“有道理。”虞花凌顿时不觉得快了。
张求一党截杀她,无数死士杀手死士,朝堂江湖,大约能动用的都动用了,她这些年跟着师父在外,遇到再难的生死之事儿,也不如从幽州到京城这一路,跟闯鬼门关似的,过了一关又一关,几乎是三步一杀,没死的确是她命大。
她小声问:“太皇太后什么时候让陛下给我下旨啊?还要等多久?”
“快了。”冯临歌也小声回她,“等你的伤再养几日。毕竟,接了圣旨后,你是要进宫谢恩的。”
虞花凌想说不用等,今儿晚上若是给她圣旨,她明儿一早就能进宫谢恩,但又觉得,的确也不能过于急迫,反正她祖母心里明白,顾忌亲情没打算逼她回卢家,她多养几日,届时也能打起精神来应对太皇太后,便点头,“好。”
二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往府内走。
冯临歌将虞花凌送回住处,对她说:“陇西李氏的那位六公子入京了,不过人刚到京城,便病倒了。太皇太后命了太医去给他看诊,太医在府中等了一日,天黑后才见到人,据太医说,李六公子应是水土不服,大约要休息几日,才能面见太皇太后和陛下。”
虞花凌很想说,她不是很关心陇西的那位李六公子,病不病倒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想到冯临歌为了劝服她,豁出去跟她说的隐晦话,她心里啧啧,“那位陇西的李六公子,可见被养的十分娇气。”
娇气不娇气她哪里知道,但有才的人,大多都骨子里骄矜自傲,面对被家人将他卖了个好价钱,想必十分堵心是真的。
冯临歌莞尔,“论不娇气,自然无人能及虞姑娘,你快回床上歇着吧,可别乱走动了。早些养好身体,圣旨便会早一日下达。”
虞花凌点头,“我这就回去躺着。”
走了这么一圈,也的确是累了。
次日一早,卢青妍乘车回了卢家府宅。
卢家人本指望老夫人将虞花凌接回卢家,院落房间都给她收拾出来了,没想到,人没接到不说,卢老夫人也被留在了虞花凌身边。
为此,卢望告了假,没上早朝,打算携兄弟子侄们一起去虞府。
刚要出门,便在府门口遇到了大清早归家传话的卢青妍。
卢青妍看着一大家子,十几个男眷,浩浩荡荡,心想,若是九妹妹瞧见这架势,大约头发都会发麻,她赶紧拦住,“二伯父,您这是要带着叔叔兄弟们去看望九妹妹?”
“正是,七姐儿,你怎么回来了?”卢望问。
卢青妍立即说:“祖母让我回来传话。”
“什么话?”
卢青妍左右看看,“门口说话不方便,还请二伯父和叔叔们一起屋里说吧!”
卢望点头。
一行人回了院中,去了书房。
卢青妍将卢老夫人的意思转达给了卢望和众人,又说了虞花凌如今的模样性情。
卢望不赞同,“母亲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小九不归家?还让我们近几日不要去打扰她?不打扰也就罢了,听说小九伤势极重,但无论如何,都是要归家的啊。她单独住在外面,还不改回本姓,像什么话?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卢家?母亲好不容易见到了她,本该做说客,怎么就由着她?”
卢青妍叹气,“二伯父,祖母和我见到九妹妹后,发现她的脾性与小时候变化不大,不是个软耳朵的人,如今她还不想归家,祖母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不敢逼迫强求她,免得适得其反。毕竟,二伯父应该知道,九妹妹小时候,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如今她长大了,又在外多年,一身本事。尤其,太皇太后对九妹妹十分看重,派了冯女史带了一批宫里的人在虞府照看她,此事您应该清楚,她如今对比以前,更是强求不得。”
“这我自是知道,我与你四叔前去,都被冯临歌拦在了门外,面都没见。”卢望无奈,“冯临歌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又是冯家人,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她一句奉太皇太后命,便能将我们拦了,又有宿卫军守卫那府邸,我们是一点辙没有。早知道我昨儿便随母亲一起闯去了。”
卢青妍道:“冯女史照看九妹妹十分尽心,前几日九妹妹一直昏迷不醒,冯女史拦着人不许探望,也情有可原。二伯父不必为此恼怒。”
卢望依旧不满,“话虽这么说,但如今小九已醒了,冯临歌还没带着人回宫,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太皇太后将人都给小九了。小九扳倒张求乱党,功劳的确大,得太皇太后看重,也是应该,但这也过于看重了。我听说冯临歌从内廷调了上百人去照看她?这是照看,还是名为保护的监禁?”
卢青妍摇头,“祖母说,太皇太后应该是想招揽九妹妹做女官。毕竟九妹妹一身本事,太皇太后惜才爱才。”
卢望皱眉,“太皇太后是不想小九回卢家,而小九自己也不想回?”
卢青妍点头,“九妹妹目前应该是既没有做女官的打算,也不想回卢家。所以,祖母才说,不能逼迫,免得将本就没有多少的亲情折断,将人推去太皇太后那边,适得其反。”
卢望沉默了。
卢源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母亲说的是,小九自小执拗,久不归家,如今有太皇太后插手她的事儿,更逼迫不得的,听母亲的吧!”
卢望叹气,妥协,“也罢。”
范阳卢氏不是没有出众的子孙,但出众到虞花凌这个地步的,还真没有。虽然他还没见到人,但也知道,她以一己之力,拉张求一党落马,如今可谓是扬名大魏。这亲情,绝对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