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婉指诀疾变,周身灵气奔涌,数百根晶莹灵丝自指尖喷薄而出,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罗网。灵丝嗡鸣,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将云无痕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他立于网中,玄衣在灵压激荡下猎猎作响,目光却穿越层层杀机,深深望进南宫婉眼底。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有眷恋,有不舍,还有一丝解脱。
“婉儿,”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灵丝震颤的锐响,“这次……我想自己选择。”
话音未落,他手指蓦然松开。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九环刀,自空中坠落,“锵”的一声直插泥地,刀身上的金环发出最后一阵哀鸣。
几乎在同一瞬间,南宫婉的灵丝天罗已然收拢!数百根蕴含恐怖力量的灵丝,如同最锋利的刃,又似最无情的箭,尽数刺入云无痕的胸膛!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刺耳。狂暴的灵气瞬间涌入他体内,毫不留情地绞碎心脉,震断生机。
云无痕身躯剧烈一震,嘴角溢出一道殷红的血线,但他竟仍凭借着最后的力量顽强站立着,目光始终未曾从南宫婉脸上移开,那眼神温柔得像要融化万千冰雪,直至他眼中最后一丝神采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啪嗒。
一个物件从他被灵丝撕裂的前襟滑落,掉在染血的泥泞中。
那是一个雕刻得极为粗糙拙劣的玉石小人,歪着头,斜着眼,质地也算不上佳品,在肃杀的战场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可在看清那玉坠的刹那,南宫婉如遭雷击!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指尖的灵丝寸寸断裂,化为莹光消散。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瞳孔紧缩,脸上血色尽褪。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不!云无痕——!”
凄厉的呼喊撕裂了战场的死寂,她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已然断绝生机的身躯,脚下踉跄,几乎跌倒。她猛地推开那些仍残留着灵光的丝线,颤抖着抱住他缓缓倒下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冷和粘稠的湿热。
他的血浸透了她素白的衣裙,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
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大颗大颗地滚落,与溅落在他衣襟上的血混在一起。无数被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冲破闸门,汹涌地撞入她的脑海……
云家别院,一个十岁男孩的正认真地清点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生日礼物,皆是灵气盎然的珍玩。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靠近,猛地伸出小手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云哥哥,猜猜我是谁?” 男孩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宠溺的笑意,毫不犹豫地道:“婉儿,别闹了。” 女孩松开手,嘟起粉嫩的小嘴,佯装不高兴:“真没意思,每次都能猜到!” 男孩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中带着期待:“今天是我生辰,父亲母亲和族中长辈送了我好多礼物,婉儿……你有什么要送我的吗?” 女孩立刻扬起小脸,骄傲得像只小孔雀:“当然啦!看这个,我偷偷做了好久呢!”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献宝似的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玉石小人,只是那雕刻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歪头歪脑,五官粗糙。 男孩拿起玉人,左看右看,小眉头皱了起来,脱口而出:“太难看了,这是什么呀?” 女孩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得嘴唇都在发抖。她一把抢回玉人,带着哭腔喊道:“云哥哥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说完,转身哭着跑远了。 男孩愣住了,望着女孩飞快消失的背影,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最终没有追上去。他默默弯腰,捡起那个被女孩遗落在地上的、丑陋的玉石小人,紧紧地攥在手心。
多年后的一天,云家后山,桃花林。 落英缤纷。已是少年的云无痕看着眼前亭亭玉立、初现绝世风姿的南宫婉,脸上满是挣扎与为难,声音干涩:“婉儿……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女孩笑容僵在脸上。 他艰难地继续道:“我……我家给我定了亲事,是林家的那位姑娘……” 女孩浑身猛地一颤,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她猛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瞬间通红的眼眶,纤细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轻咬红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是吗?那……祝你们幸福。” 说罢,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飞快消失在桃花深处。 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决绝悲伤的背影,伸出手,唇瓣翕动,最终却还是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口,眼中满是无法言说的痛苦与黯然。
无数甜蜜与痛苦的记忆碎片轰然粉碎,将南宫婉拉回残酷的现实。她依然紧紧抱着云无痕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将他暖回来。天空中,毫无征兆地,乌云汇聚,倾盆大雨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战场的血泊中,溅起朵朵血花,天地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悲怆之意。
“做的好!”高台之上,南宫朔抚掌大笑,声震四方,“哈哈哈,婉儿,你可为我南宫家立下大功!回来吧!”
另一方,云家阵营前的云不悔已是目眦欲裂,浑身杀气冲天!云无痕乃是家族嫡系继承人,竟就这般折损在此,他如何能不怒不恨?!他手中羽扇猛地向前一挥,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全军列阵!杀——!”
肃杀之气瞬间冲天而起,大战一触即发!
林修神色一凝,握紧手中兵刃,准备迎接这场恶战。
然而,就在此时!
南宫婉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她猛地抬起头,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她眼神空洞却又决绝得可怕。她小心翼翼,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将云无痕的尸体横抱起来,一步踏出,周身灵气燃烧般沸腾,化作一道凄艳的流光,竟是不顾一切地直冲云霄,欲脱离这片战场!
“南宫婉!”南宫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为惊怒交加,厉声咆哮,“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但他的怒吼被抛在身后。那道流光没有丝毫迟疑,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撕裂雨幕,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尽头,只留下满地惊愕与一片死寂。
见此一幕,连林修也不禁为之动容。他深知,在两军对阵之际,身为主将之一的南宫婉临阵而逃,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违抗军令,更是公然背叛家族,背弃整个阵营!自今日起,这浩瀚东域,将再无她南宫婉的容身之所!
可她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或许这一刻她抛下了一切,却找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