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梦的加入,给修理厂这个本就成分复杂的临时家庭又添了一丝奇异的色彩。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背景,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她大多数时候都蜷缩在分配给她的那个角落——一张老铁砧翻找出来的旧沙发椅,上面铺了条还算干净的毯子。她似乎永远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慵懒状态,怀里抱着那个抽象的旧布偶,眼神雾蒙蒙地望着空气中的尘埃,或者干脆闭目养神,呼吸轻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训练时,她从不参与。当其他人都在后院挥汗如雨、鸡飞狗跳时,她往往只是裹着毯子,慢悠悠地挪到能晒到太阳(如果那天有太阳的话)的地方,像只慵懒的猫,继续打她的盹。飞羽试图拉她进行敏捷训练,结果她只是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说了句“跑太快会摔跤的”,然后就没下文了,气得飞羽直翻白眼。
她对磐岩那灾难性的厨艺表现出惊人的容忍度(甚至偶尔会要点第二碗,让磐岩备受鼓舞,也让其他人更加绝望),对阿吉时不时的爆炸也只是微微蹙眉,仿佛那只是打扰她清梦的讨厌蚊蝇。
她说话慢条斯理,经常答非所问,或者需要反应很久,仿佛她的思维还有一大半滞留在了某个梦境里。
“安梦姐,你能感知到附近有精神扫描吗?”阿吉有一次拿着新做的探测器问她。 安梦眨了眨朦胧的眼睛,过了好几秒才轻声回答:“……窗台那盆快枯死的草……它很难过……因为好久没下雨了……” 阿吉:“……”(默默走开)
“安梦,关于‘食梦貘’的老巢,你还有更多线索吗?”飞羽试图打探情报。 安梦抱着布偶,歪着头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它睡觉的地方……枕头好像不太舒服……” 飞羽:“……”(放弃沟通)
她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甚至有些脱线的睡美人。
然而,没有人会真正小看她。
因为所有人都亲眼见过,或者说,间接感受过她那慵懒外表下所隐藏的、关乎梦境领域的可怕力量。
那是在一次例行的精神防御训练中。为了提高小瞳对精神攻击的抗性,飞羽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低功率的、二手的精神干扰器(经过阿吉“安全”改装,当然,效果存疑)。结果阿吉一不小心把功率调得过高,且频率极不稳定。
刺耳的精神噪音瞬间爆发开来!
小瞳首当其冲,惨叫一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浅灰色的瞳孔瞬间涣散!连墨白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烦躁感直冲脑海,体内的空间之力差点失控!老铁砧和磐岩虽然对精神攻击抗性较高,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恶心。阿吉自己更是直接被震懵了。
就在这混乱之际——
原本在沙发上似乎睡得很沉的安梦,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无意识地、轻轻蹙了蹙眉,仿佛被打扰了清梦不太高兴。
她怀里的那个抽象布偶,其中一个纽扣眼睛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微光。
下一刻——
那肆虐的、狂暴的精神噪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瞬间消失了。
不是被阻挡,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修理厂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小瞳缓缓松开手,眼神茫然,刚才那撕裂般的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 墨白体内躁动的力量也迅速平复。 老铁砧晃了晃脑袋,惊疑不定。 磐岩摸了摸额头,一脸困惑。 阿吉瘫坐在地上,看着冒烟的干扰器,傻眼了。
而罪魁祸首安梦,只是咂了咂嘴,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她的“睡眠”,仿佛刚才只是翻了个身。
轻描淡写,不着痕迹。
一次足以造成严重精神损伤的意外,就在她一个无意识的蹙眉间化为乌有。
那一刻,所有人才真切地意识到,“梦境行者”这个称号背后所代表的力量——那是一种能够轻易干涉、甚至掌控他人精神与梦境维度的、近乎规则般的强大能力。她的慵懒,或许并非虚弱,而是一种力量沉淀到极致后的返璞归真,或者……仅仅是因为现实世界让她提不起太多兴趣。
之后,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和……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吵醒她,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墨白也曾在她相对“清醒”的片刻(她偶尔会醒来,安静地喝点水,看着窗外),尝试询问她关于记忆、关于过去的事情。
安梦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墨白以为她又睡着了,她才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梦呓:
“你的梦里……有很多锁……和黑色的雾……钥匙……好像丢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顿了顿,揉了揉怀里的布偶,“……不过,比起很多人……你的梦……虽然冷……但很干净。”
她无法提供具体的答案,却能感知到本质。
慵懒是她面对这个嘈杂世界的保护色。 而强大,则深藏在她那无人能及的梦境国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