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复松了口气,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指尖的凉意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俯身凑近石壁,借着洞口透进的月光,指尖顺着深痕摸索,只能看清零星几笔,眉头不由得皱紧。
“这纹路像工家的记事纹,我认不全。”他转头喊,“墨工师,你经验足,过来瞧瞧?”
墨铁赶紧上前,借了李岩手里的陶灯,将昏黄的光凑到石壁前。
他手指顺着深痕慢慢划过,指尖蹭过粗糙的石面,带起细小的石屑,眼神渐渐亮了。
又反复比对炉身侧面的纹路,终于沉声道:“是先辈的‘水纹记事’!我在旧图纸边角见过类似刻法——写的是‘水门之后有巧工台,持工家玄铁可打开’。”
“只是后面的机关提示被磨掉了,看不清楚。”
“巧工台?”曹复轻声念着,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转头看向墨铁:“你图纸上提过这地方吗?要是藏着核心技术,得赶紧找到,别被杜太宰的人抢了先。”
墨铁直起身,脸色凝重地摇头:“只提过巧工台藏小型器械制作术,百工总枢藏大型的,没标位置,更没说要过几道机关。”
“咱们现在只有工械仪和工纹铜契两件玄铁,连巧工台在水道哪头都不知道,更别提过机关了。”
曹复摸了摸怀里的工械仪,玄铁的凉意透过粗布传来,心里满是焦灼。
杜太宰的人还在附近游荡,要是他们先找到巧工台,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想再琢磨石壁纹路,突然听见水道尽头传来“哗啦”水响——不是水流自然撞击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划水,而且离得越来越近。
“谁?!”季良立刻握紧长戈,目光锁定水响方向,声音在空旷的水道里回荡,带着几分警惕。
李岩下意识躲到曹复身后,攥着他的衣袖,指着水面:“曹哥!水里有船!好像是冲咱们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月光斜斜透过水门,在水面投下细长的光带。
一艘窄小的槐木船正顺着水流漂来,船身颠簸,木桨在水里搅得水花四溅,显然划船的人对水道不熟。
船上立着个黑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手里攥着木桨,动作慌乱,像是怕惊动什么。
“别动手!是自己人!”黑影看清众人手里的兵器,赶紧停住桨,声音带着赶路的沙哑。
“我是石砚,茶山护山人石伯是我叔父,之前他带我来过天工城,他让我来带路——杜太宰的人往水道深处去了,说要找‘藏秘的石室’,肯定是冲巧工台来的!”
曹复没松劲,握紧腰间短刀:“石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你又怎么确定我们要找巧工台?”
木船渐渐漂近,石砚从怀里掏出块磨得光滑的玄铁碎片,递过来:“叔父说,你们腰里揣着工械仪,还懂工家器械,肯定是来护天工城的。”
“他昨天见杜太宰的人扛着撬棍往谷里钻,怕你们不知道水道里的机关,让我来带路——我只知道外围几个陷阱,里面的机关没见过。”
“平时只敢在水道口晃,以为这谷里就些废弃石屋,没想到真有工家先辈的东西。”
曹复接过玄铁碎片,上面刻着半截螺旋纹,和工械仪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心里的戒备消了大半。
墨铁凑过来一看,点头道:“这是石伯常用的标记,他之前给工坊送木料时,就带过类似的碎片。”
“杜太宰的人什么时候往深处去的?”季良追问,长戈尖仍对着船身,没完全放松警惕。
石砚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喘着气:“就在刚才,我躲在芦苇丛里看见的,有十几个人,还抬着个铁撬,说要‘拆了石室的门’。”
“叔父说宋军无恶不作,要是让他们拿到工家的东西,指不定要用来打鲁国百姓,让咱们抢在他们前面找到巧工台,把东西藏好。”
曹复心里一紧——杜太宰的人竟然已经摸到水道深处了!
他看向石砚:“你知道水道深处怎么走吗?有没有能避开的陷阱?”
石砚点头又摇头:“我只知道往水道上游走,能到个宽敞的石室——小时候跟叔父来过一次,他不让我靠近,说里面有‘碰了就没命的机关’。”
“快到石室的地方,有段石壁会弹木刺,叔父说只要不碰石壁上的凹槽,就不会触发,可我没试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走!先去看看!”季良当机立断,“就算有机关,咱们也得闯,总不能让杜太宰的人先得手。”
众人陆续登上槐木船,船身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坐。
曹复和季良坐在船尾,石砚撑着木桨在船头引路,李岩和墨铁坐在中间,陶灯放在船板上,昏黄的光晃得水面波光粼粼。
船刚划出去没多远,石砚突然“哎呀”一声,赶紧停住桨:“忘了提醒你们,前面有段水道的陶管会滴水,滴在船上没事,可别碰管壁!”
“叔父说那陶管连着机关,碰了会往下掉石头!”
曹复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前方水道顶部悬着几根朽坏的陶管,水珠顺着管口往下滴,“滴答”落在水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示意众人坐稳,轻声道:“都别动,顺着水流漂过去,别碰陶管。”
小船慢慢漂进陶管下方,李岩忍不住抬头看,陶管上的裂纹里还嵌着些碎石。
他刚想指给曹复看,突然有块拳头大的石头从陶管里掉下来,“咚”地砸在船边,溅了他一脸冷水。
“小心!”曹复赶紧扶住李岩,生怕他晃倒。
石砚也慌了,手忙脚乱地撑桨想把船划快些,木桨在水里搅得水花乱飞:“怎么会掉石头?叔父说只要不碰管壁就没事啊!”
李岩吓得肩膀一缩,呼吸都停了半拍,手紧紧攥着船板的边缘,指节泛白。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盯着头顶的陶管,生怕再掉石头。
好在剩下的陶管只是滴水,没再掉碎石,小船慢慢漂过那段水道。
石砚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石头砸中。”
曹复没放松,目光扫过船边的水面:“可能是陶管朽坏了,不一定是机关。”
他指尖敲了敲船板,“咱们再往前,更得小心——杜太宰的人说不定已经触发过机关,路况更复杂了。”
小船顺着水流继续前行,水道两旁的石壁越来越陡,月光被挡得越来越少,只有陶灯的微光,在黑暗里勉强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