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的市北区，薄雾像一层灰蒙蒙的纱，裹住了废弃纺织厂的铁皮厂房。生锈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刺耳声响，风灌进空旷的厂区，卷起地上的碎棉絮和尘土，在厂房高大的玻璃窗间打着旋，发出类似呜咽的 “呜呜” 声。厂房外的梧桐树枝桠光秃秃的，枝尖挂着残破的塑料袋，随着风摆来摆去，像只垂着的手。
陆沉和苏衍并肩走进厂区，黑色的钱箱在陆沉手里晃了晃，发出轻微的纸币摩擦声 —— 里面塞满了局里准备的假钞，票面崭新，却没有真钞特有的纤维纹路。“别靠太近厂房支柱，可能有监控。” 陆沉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厂房外墙斑驳的油漆，指尖悄悄摸了摸鞋底 —— 微型追踪器就藏在鞋垫下，信号正实时传给外面的小赵。
苏衍点点头，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薄雾中的微光。他朝着厂房深处喊了一声：“‘猫头鹰’，我们来了，货在哪？” 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撞在铁皮屋顶上，又弹回来，带着淡淡的回音。
几秒钟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主厂房的阴影里走出来 —— 正是昨晚茶馆里的男人。他的风衣下摆被风吹得扬起，手里的银色遥控器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嘴角勾着抹诡异的笑：“苏先生倒是守时。货在里面，但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他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陆沉手里的钱箱上。
陆沉上前一步，手指扣住箱扣，“咔嗒” 一声打开 —— 一沓沓红色的假钞整齐地码在里面，最上面一张的编号清晰可见。男人走过来，弯腰拿起一沓，指尖在钞票边缘捻了捻，又对着光看了看水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缝里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机油，显然是昨晚检查工厂设备时沾上的。“还算识相。” 他把钱扔回箱子，转身走向厂房，“跟我来，别耍花样。”
厂房内部比外面更显破败。生锈的纺织机器东倒西歪地立着，有的齿轮还卡在半空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传送带和废弃的纱锭，走起来需要格外小心。男人在一个巨大的铁箱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锁 —— 箱子里铺着黑色的绒布，一件件青铜器整齐地摆放在上面：有商代的青铜爵，爵身上的饕餮纹清晰可见；还有汉代的青铜灯，灯座上的龙形装饰栩栩如生。阳光透过破损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青铜器上，泛着古老的金属光泽。
“这些都是你的货？” 苏衍故意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 “兴奋”，伸手想去摸青铜爵，却被男人一把拦住。“看可以，别碰。”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现在，钱给我，货你带走。”
就在这时，陆沉突然从腰间掏出枪，枪口稳稳地对准男人的胸口，声音凌厉：“‘猫头鹰’，你被捕了！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男人的脸色瞬间从嚣张变得惨白，他猛地按下手里的遥控器 ——“哐当” 一声，厂房两侧的铁门突然落下，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紧接着，四个穿着黑色背心的保镖从机器后面冲出来，手里的霰弹枪对准了陆沉和苏衍，“放下枪！不然现在就崩了你们！”
陆沉和苏衍迅速背靠背站着，陆沉的枪依旧指着 “猫头鹰”，苏衍则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眼神警惕地盯着逼近的保镖。“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陆沉大喊，声音在封闭的厂房里回荡，“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包围？” 男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早就让手下把你们的人引到郊区仓库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六个，你们觉得能赢？” 他挥手示意保镖进攻，“给我上！别留活口！”
第一个保镖举着枪冲过来，陆沉侧身躲开，同时扣动扳机 ——“砰” 的一声，子弹击中保镖的大腿，对方惨叫着倒在地上。另一个保镖趁机从侧面扑来，苏衍立刻挥起匕首，划破了对方的手臂。混乱中，“猫头鹰” 突然掏出一把弹簧刀，朝着苏衍的后背刺去 —— 他看出苏衍没有持枪，是突破口。
“苏衍，小心！” 陆沉眼疾手快，猛地转身挡在苏衍身前。弹簧刀 “噗嗤” 一声刺进他的右臂，正好是之前缝针的旧伤处，鲜血瞬间浸透了黑色的衬衫，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染红了脚下的纱锭。
“陆沉！” 苏衍的声音瞬间变调，他一把推开陆沉，掏出手枪对准 “猫头鹰” 的腿，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的一声，子弹击中对方的膝盖，“猫头鹰” 惨叫着跪倒在地，弹簧刀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厂房的铁门突然被撞开，小赵带着队员冲了进来，手里的冲锋枪对准剩下的保镖：“不许动！警察！” 保镖们见状，纷纷放下枪投降。小赵的队员立刻上前，将 “猫头鹰” 按在地上，戴上手铐。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猫头鹰” 挣扎着，嘶吼着，声音里满是不甘。陆沉捂着流血的右臂，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从口袋里掏出逮捕证，扔在他面前：“市公安局刑警队，你涉嫌跨国文物走私，现在依法逮捕你。”
“猫头鹰” 的身体僵了一下，不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陆沉和苏衍。队员们打开其他的铁箱，里面全是走私的文物 —— 除了青铜器，还有唐代的唐三彩、宋代的书画，每一件都用防震泡沫仔细包裹着，显然是准备运走的。“队长，所有文物都在这里，共三十五件，都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小赵拿着清单跑过来，语气里满是兴奋。
苏衍扶着陆沉，手指碰到他手臂上的鲜血，心里一阵发紧：“先去医院，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先把文物和嫌疑人送回局里。” 陆沉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不能耽误案子。” 苏衍没再反驳，只是扶着他的力度又大了些，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格外刺眼。张诚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手铐铐在扶手上，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灰尘。陆沉和苏衍坐在对面，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从工厂缴获的文物照片和假钞。陆沉的右臂已经包扎过，白色的纱布从袖口露出来，偶尔动一下，眉头就会皱一下。
“‘猫头鹰’，交代吧。” 陆沉的声音很冷，带着压抑的怒火，“真名叫什么？团伙还有哪些成员？文物从哪来，要运到哪去？”
张诚抬起头，缓缓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和口罩。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陆沉和苏衍同时愣住了 —— 那是一张他们无比熟悉的脸，竟然是市文物局的副局长，张诚！
“张诚？” 苏衍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沉，发现对方的瞳孔也缩了一下，显然同样意外。“你竟然是‘猫头鹰’？”
张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没想到吧？你们查了这么久的走私头目，就是天天和你们打交道的文物局副局长。”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利用职务之便，把博物馆里的文物换成仿品，再通过走私团伙运到国外；有时候还会伪造文物鉴定报告，把民间收缴的珍贵文物说成普通仿品，偷偷运走。既满足了我的收藏瘾，又能赚大钱，多好。”
“你已经是文物局副局长了，有地位，有收入，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苏衍追问，语气里满是不解 —— 他之前去文物局调取资料时，张诚还曾热情地帮他找过档案，当时完全没看出异常。
“收入？” 张诚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贪婪，“那点工资够买什么？宋代的官窑瓷瓶要几百万，明代的宣德炉要上千万！我喜欢那些宝贝，可我买不起，只能自己‘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文物局的工作让我太方便了 —— 我知道哪些文物珍贵，知道怎么运出去不被查，甚至知道你们警方的侦查方向。要不是你们这次设局，你们永远也抓不到我。”
“团伙的其他成员呢？文物准备运到哪个国家？” 陆沉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右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却毫不在意。
张诚却闭上嘴，摇了摇头：“我不会说的。我已经被抓了，多说无益。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的团伙遍布十几个国家，你们抓了我，还有其他人会继续做。文物走私这行，永远也断不了。”
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张诚始终不肯松口，无论陆沉和苏衍怎么追问，他都只是沉默，偶尔还会露出挑衅的笑容。陆沉走出审讯室时，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满是冷汗 —— 右臂的伤口又渗血了，纱布被染红了一大片。
“陆队，你怎么样？” 苏衍连忙上前扶住他，语气里满是担心，“张诚顽固得很，我们先别逼他了，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这时，小李拿着一份报告走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王局说让你立刻去医院，伤口不能再拖了。案子的事交给我们，我们会联系国际刑警，从张诚的银行流水和出入境记录入手，肯定能找到其他成员的线索。”
陆沉点点头，被苏衍扶着走出公安局。坐进车里时，苏衍小心翼翼地帮他系好安全带，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以后别这么拼命了。” 苏衍发动车子，声音很轻，却带着认真，“你的身体要是垮了，还怎么查案子？”
陆沉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没事，习惯了。只要能抓住坏人，追回文物，受点伤不算什么。”
苏衍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 —— 那是对正义的执着，对责任的坚守。苏衍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决心：以后，他一定要更小心，更强大，保护好陆沉，和他一起守护这座城市，不让他再受这么多伤。车子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审讯带来的压抑，也照亮了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