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袍被自己撕扯得破烂不堪,腰间的玉带歪斜地挂着,几个宫女缩在殿角,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连哭都不敢出声。
“陛下,该进药了。”内侍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战战兢兢地凑上前,脚步踢到地上的酒坛,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宇文化及猛地窜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抄起案上的铜爵就砸了过去:“别过来!你们都是杨勇派来的!想要毒死朕!”
铜爵擦过内侍的耳边,砸在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碎片溅了一地。
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才不敢!奴才是真心伺候陛下的!”
“真心?” 宇文化及咧嘴一笑,嘴角挂着白沫,“你们这些奴才的心,早就被杨勇的妖法勾走了!”
他突然扑到窗边,指着城外的方向尖叫,“看!铁管子过来了!带着妖火!要来烧死朕了!”
殿外,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站在廊下,听着殿内的疯言疯语,脸色比锅底还黑。
“二哥,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宇文士及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身上的锦袍早已换成了普通的铠甲,却依旧掩不住眼底的颓唐,“斥候回报,李靖的大军已经过了瓦岗,前锋离魏县不足五十里了。”
宇文智及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背上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隐隐作痛:“还能有什么办法?大哥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就剩下几千残兵,连城墙都快守不住了!”
他一脚踹在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大哥的,去打什么黎阳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宇文士及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远处城头那些东倒西歪的守兵,“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性命。”
“保命?” 宇文智及自嘲地笑了笑,“四周都被杨勇给占了,咱们往哪里逃?”
他沉默片刻,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光,“或许…… 咱们可以去投窦建德。”
宇文士及猛地抬头:“窦建德?他肯收留咱们吗?”
“眼下也只有他了。” 宇文智及沉声道,“窦建德在河北经营多年,势力不小,而且一直没和杨勇正面交锋。咱们带着剩下的兵马去投他,好歹能给他添些实力,他未必不会答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咱们手里还有些金银,或许能让他收留咱们。”
宇文士及犹豫道:“可窦建德向来以仁义自居,大哥弑君篡位,名声狼藉,他会不会……”
“死马当活马医了!到了如今这副田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宇文智及打断他,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总比落在杨勇手里强!好歹窦建德也是反隋的,与咱们算是同路。”
宇文士及看着殿内依旧在疯癫的宇文化及,又望了望城外越来越近的隋军旗帜,终究是点了点头:“也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召集司马德戡他们,商议具体事宜。”
半个时辰后,几名核心将领聚集在偏殿里。
司马德戡的左臂缠着绷带,那是在黎阳仓被流弹擦伤的;裴虔通面色蜡黄,像是多日没睡好觉;赵行枢和元礼则不停地搓着手,眼神慌乱。
“二位将军召集我等,不知有何要事?” 司马德戡率先开口,声音沙哑。
这些日子,他麾下的亲兵几乎损失殆尽,心里早已没了底气。
宇文智及扫视众人,开门见山:“隋军已经兵临城下,魏县是肯定守不住了。我与士及商议,打算率军投靠河北的窦建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显得有些沉默。
他们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投靠窦建德?” 裴虔通皱起眉头,“他肯收留咱们吗?”
“咱们手里还有几千兵马,还有些金银,他没理由拒绝。” 宇文智及沉声道,“难不成你们想等着杨勇打进来,落得和王世充一样的下场?”
提到王世充,众人都沉默了。
赵行枢犹豫道:“可窦建德与咱们素无往来,万一他把咱们绑了送给杨勇,怎么办?”
“不会。” 宇文士及开口道,“窦建德若想在河北立足,就不能得罪所有反隋势力。咱们去投他,正好给他一个在众人面前显示宽厚的机会,他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他顿了顿,补充道,“退一步说,就算他心存歹意,咱们至少能多活几日,总比坐以待毙强。”
司马德戡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是…… 陛下那边,如何处置?”
他看向内殿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宇文智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诸位放心,大哥那边……交由我来处理吧。”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化及虽然疯了,但终究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子,宇文智及总不能把宇文化及丢在这里不管,带着他,至少能在窦建德面前多几分筹码,这样做也避免落人口实。
“那何时动身?” 元礼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他已经听说,城外的隋军正在步步逼近,恐怕用不了几日就要攻城了。
“事不宜迟,咱们今夜就动身离开。” 宇文智及沉声道,“司马将军,你带人去清点兵马,挑选精壮,老弱病残就留下吧,免得拖累行程。”
“裴将军,你去收拾府库,把能带走的金银都带上,粮食也要备足。”
“赵将军和元将军,你们负责安排车辆,准备转移的路线。我看咱们就从北门走,那里遇到隋军可能性小一些。”
“是!” 众人领命而去,殿内只剩下宇文兄弟二人。
宇文士及望着窗外,忧心忡忡:“但愿窦建德能收留咱们,不然咱们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宇文智及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天由命吧!咱们这么多人过去,他就算不欢迎,也得掂量掂量拒绝咱们的后果。”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夜幕降临,魏县城内一片死寂。
守城的士兵大多已经得知了转移的消息,人心惶惶,根本没人认真设防。
三更时分,宇文智及带着为数不多的主力悄悄打开北门,向河北方向仓皇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