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刚走出皇宫,就见商会的伙计候在街角,青布长衫上绣着银线“柳记”商号,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托上是烫金云纹的拜帖:“林将军,我家三娘请您移步商会,说有‘合作要事’相商。”他心中一动——此前商会议事厅里吵得不可开交,如今郑公公倒台,柳三娘这是要真正松口了。
跟着伙计穿过两条青石板街,便见一座朱红大门,门楣上“长安商会”四字是鎏金嵌的,两侧石狮子嘴里衔着铜铃,风吹过便叮当作响。迈进大门,穿过栽满桂树的天井,满院都是甜香,脚下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却扫得一尘不染。前厅挂着幅《渭水漕运图》,绢布上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货船,连码头的商号名字都清晰可见。
议事厅在二进院,推开门便觉一阵暖意——地上铺着西域来的羊毛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八扇梨花木屏风隔开内外,屏风上刻着《商道行程记》,连南方的茶山茶田都刻得细致;主位后是面紫檀木书架,摆满了烫金账册,最上层摆着个青瓷瓶,瓶里插着两枝新鲜的腊梅,香气清冽。柳三娘就坐在主位上,穿一身石青色织金褙子,手里捏着串东珠手钏,案上摆着两本蓝布封皮的账册,旁边温着的银壶正冒热气,茶香混着腊梅香,让人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些。
她见林羽进来,抬手示意他坐对面的梨花木椅,直接把账册推过去:“左边是商会库房的粮草清单,右边是南方商道的通关文牒——林将军要平叛,这两样商会都能给,但我要个‘实在话’。”
林羽翻开账册,泛黄的纸页上用小楷写着“粮草三千担、药材两百箱、伤药五十瓮”,每一项后面都盖着商会的朱红印鉴;另一本通关文牒上,十几个商埠的印章排得整齐,连最偏远的岭南码头都有。他指尖划过纸页,心中一凛:“柳当家想要什么实在话?”
“叛军若破了长安,商会的货船会被抢,商铺会被烧,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柳三娘手指敲着案面,东珠手钏轻轻碰撞,眼神却锐利如刀,“但我要知道,你凭什么能赢?郑公公倒了,他的人还在朝中;张将军和姓周的有几万兵力,你手里现在连像样的军队都没有——总不能让商会跟着你赌一场没底的仗。”
林羽放下账册,从怀中掏出张折叠的羊皮地图,在案上铺开——地图边缘磨得有些毛躁,上面用墨笔圈着“渭水流民聚集地”“河东勤王军联络点”,还用红笔标了粮草运输的路线。“我已请陛下下旨,赦免渭水沿岸的流民,只要参军就分三十亩地,预计三日内能招五千人,苏烈会负责训练;陈老已联系上河东勤王军,他们会从背后牵制叛军;至于郑公公的党羽,王尚书会牵头彻查,断不会让他们在朝中作乱。”
他指着地图上“落马坡”的红圈:“之前商会被扣的三艘货船,我已让人归还给您,船上的丝绸一件没少。接下来义军的粮草运输,还要靠商会的水道——我可以写份文书,承诺战后长安的丝绸专卖权归商会所有,南方商道的税银,商会也能分三成。”
柳三娘盯着地图上的标记,又看了看林羽递来的素笺文书,突然笑了,手钏上的东珠晃出细碎的光:“林将军倒是爽快。不过我还有个条件——让苏烈派一队人护商会的商队,最近渭水有流寇,总抢我们的茶货,连船帆都给烧了。”
“这好办。”林羽立刻应下,“苏烈的人明日一早就去码头,护着商队走第一趟。”
柳三娘当即让人取来商会的鎏金印玺,在合作文书上盖了章,红印鉴在素笺上格外醒目:“十五万两白银,三日后用银箱送到您的军营;粮草和兵器,今晚就从西库房运出去,用的是商会最快的货船。”她顿了顿,又让伙计取来本红布封皮的册子,“我还让账房拟了‘商户募捐名单’,长安一半的商铺都愿意捐钱,连城西的布庄都捐了两百匹布,算是给义军凑点军饷。”
林羽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羊皮纸的温度,心中松了口气——有了商会的支持,粮草、资金、运输都有了着落。可他刚要起身,柳三娘却叫住他,从案下取出个描金锦盒,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是块‘蛇纹令牌’的仿品,叛军认这个纹路。商队运粮草时若遇到他们的哨卡,亮这个能暂避风险,等过了哨卡再把令牌收起来。”
林羽打开锦盒,见令牌是黑檀木做的,上面刻着的蛇纹与之前缴获的一模一样,连蛇眼的红漆都仿得逼真。他抬头看向柳三娘,心中感激:“多谢柳当家考虑周全。”
“不是周全,是我们现在一条船了。”柳三娘端起桌上的银杯,喝了口热茶,“我盼着林将军早日平叛,好让商会的货船,能重新在渭水上安稳航行——去年这个时候,漕运上的货船一天能过三十艘,如今却连十艘都不到。”
走出商会时,暮色已浓,街上挂起了羊角灯笼,昏黄的光映着青石板路。林羽回头望了眼商会的朱红大门,灯笼光里,伙计正指挥着脚夫搬粮袋,麻袋上的“柳记”商号在灯下格外清晰。他翻身上马,往军营的方向赶去——苏烈还在等着商议征兵的事,时间不多了,渭水畔的流民还在等着消息,叛军也不会给他们太多准备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