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被风掀起的瞬间,林羽恰好瞥见那灰蓝锦袍的一角。使者站在日光里,玉冠反射的光斑晃得人眼晕,可他垂在袖中的手,指节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是藏着东西的姿态。
“林先生。”使者拱手时,笑容僵在嘴角,显然没料到会在帐外撞见。林羽注意到他靴底沾着的草屑,与义军营地外的品种不同,倒像是从黑石隘口方向带来的。
入帐分宾主坐定,使者没急着谈合作,反而盯着案上的舆图:“听闻林先生近日与漠北骑兵营定下盟约?那三百骑兵可是把好手,只是……”他话锋一转,端起茶杯掩住半张脸,“黑石隘口的叛军主力,骑兵就有五千,三百人怕是杯水车薪。”
林羽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声音平淡:“使者消息倒是灵通。不知贵主公愿出多少兵力助战?”
“粮草百担,兵器千柄。”使者终于抛出条件,手指在“左翼山涧”的位置点了点,“只求贵军届时从这里突围,我家主公的人会在涧口接应。”
林羽心中冷笑——左翼山涧是片死地,两侧悬崖陡峭,只有一条窄路通往叛军主力阵地,去年有支义军小队就是在那里被全歼的。他面上却露出犹豫:“涧口地势险要,怕是……”
“险地才好出奇兵啊。”使者笑得意味深长,茶杯底在案上磕出轻响,“林先生若信不过,我这就留下半数粮草当定金?”
送走使者,林羽立刻在舆图上画了个圈——那使者反复摩挲的袖口位置,与藏密信的习惯吻合。他招来亲信时,对方刚从黑石隘口方向回来,靴底也沾着同款草屑。
“那股势力的营地就在山涧西侧,”亲信压低声音,递上块撕下的衣角,“属下在他们帐外听见,说要‘等义军进了涧口就点火’。”衣角上绣着的暗纹,与叛军信使身上的一模一样。
烛火被调得极暗时,林羽正在改写兵力部署图。他故意在左翼山涧标上“主力突围”的红箭头,又在旁边注上“三更造饭,四更出发”,甚至还画了个潦草的骑兵冲锋路线——恰好能撞进叛军的伏击圈。
“把这个缝进伤兵的药包里。”林羽将假情报折成细条,“让那个被俘虏的叛军伙夫‘偷’去。”
三日后,使者果然带着粮草来了。验收时,他的目光总往伤兵营瞟,待看到那个伙夫被看守“疏忽”放走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入夜后,林羽站在崖边,望着左翼山涧的方向。苏烈的骑兵已悄悄绕到山涧后方,弓箭手正往崖顶的巨石上捆引火索——那是叛军计划用来堵路的“滚石”,此刻倒成了义军的武器。
“真要让他们进涧口?”苏烈的刀鞘撞在岩石上,发出闷响。
“进,但不是主力。”林羽指着山涧侧翼的密道,“让五十个老兵带着稻草人伪装成先锋,进涧口就放火,引叛军出来。咱们的主力从密道绕后,端他们的老巢。”
三更的梆子声刚响,山涧方向果然燃起火光。叛军的呐喊声顺着风飘来,夹杂着“抓到林羽了”的狂叫。林羽握紧令旗,等的就是这一刻——叛军主力倾巢而出时,他们的后方营地必定空虚。
“动手!”
令旗挥下的瞬间,苏烈的骑兵如离弦之箭冲进密道。崖顶的弓箭手砍断绳索,捆着引火索的巨石轰然滚落,不是砸向义军,而是堵死了叛军回营的路。
当叛军发现涧口的“义军”全是稻草人时,已经晚了。他们的营地火光冲天,粮草被烧得噼啪作响,那些原本要接应的“友军”,此刻正被苏烈的骑兵追得丢盔弃甲,灰蓝锦袍的使者被按在地上时,怀里还揣着那份假情报,边角已被火烤得焦黑。
林羽走进叛军营地时,火还没灭。他捡起那份被揉皱的假情报,上面的红箭头被使者圈了又圈。远处传来苏烈的笑声:“这群蠢货,还真信了咱们会往死地里钻!”
风卷着火星掠过舆图,林羽在“左翼山涧”上划了道叉。他知道,这只是小胜——真正的叛军主力还在黑石隘口,但至少今夜,他们用敌人的算计,给了对方狠狠一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羽望着正在收拾战场的士兵,突然将假情报扔进火里。灰烬飘向远方,像在提醒他:乱世之中,最锋利的武器从来不是刀枪,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