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被晨雾浸得昏黄,林羽按着案上的舆图,指腹在“鹰嘴崖”与“黑风口”之间碾出深深的折痕。案边堆着刚清点的伤兵名册,墨迹未干的“阵亡”二字刺得人眼疼。他忽然将玄铁剑重重一顿,剑穗扫过烛台,火星溅在地图上,烧出个焦黑的小洞。
“他们在等雾散。”林羽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磨利的刀锋刮过青石,“影骑的马镫声昨夜在黑风口停了三次,不是在撤退,是在等后续的人。”
秦瑶正用布条缠紧手臂的箭伤,布帛浸血后变得暗红:“我带的斥候在雾里摸到三具尸体,喉咙都被一种细如发丝的钢丝勒断——是影阁的‘缠魂卫’,他们专司暗杀主将。”她将缠好的手臂抬起,试了试弓弦的张力,“看来他们想趁雾天端咱们的指挥帐。”
帐外突然传来盾甲相撞的闷响,紧接着是士兵的怒喝。林羽掀帘而出时,正见两名黑衣人像壁虎般贴在帐顶,手中钢丝在晨雾里泛着冷光,离他头顶不过三尺。秦瑶的白羽箭比他拔剑更快,两支箭精准地穿透黑衣人的手腕,钢丝“哗啦”落地,两人惨叫着坠入盾阵,被刀斧手瞬间按住。
“搜!”林羽剑锋直指那两人的腰间,“看有没有雾散的时辰记号!”
士兵从其中一人怀里拽出块刻着“巳时三刻”的木牌,牌上还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林羽捏碎木牌的瞬间,突然明白了——影阁是想等雾散时用阳光晃眼,再发动总攻。
“传我令!”林羽振臂嘶吼,玄铁剑在晨雾里划出银弧,“刀斧手移营寨栅栏,在帐前筑起三丈高的土墙!弓手全部上了望塔,箭簇蘸桐油,见黑影就射!”
秦瑶突然拽住他的披风,指尖指向东方的雾海:“你听!”浓雾深处传来极轻的齿轮转动声,像有无数机关正在合拢。她翻身跃上最近的了望塔,弓弦拉满如满月,“是‘锁龙桩’!他们想把咱们困在营里!”
林羽抬头时,正看见雾中竖起密密麻麻的黑桩,桩顶倒钩在晨光里闪着寒芒,将营地团团围住。那些桩子入土极深,显然是昨夜趁着浓雾埋下的,此刻正被某种机括带动,缓缓向内合拢,要将整个营地挤压成齑粉。
“破桩!”林羽挥剑劈开一根飞射而来的短矛,“李将军带重甲营用撞木砸!秦瑶的弓手压制高处的暗哨!”
重甲营的撞木撞上黑桩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那些桩子竟是实心精铁所铸,撞木反弹回来时,震得士兵虎口崩裂。更可怕的是,桩顶突然喷出毒烟,吸入的士兵顿时咳嗽不止,手中兵器纷纷落地。
“是‘腐心烟’!”秦瑶在了望塔上怒吼,箭雨如飞蝗射向桩顶的烟口,“用湿布捂口鼻!”她的箭穿透毒烟,精准地钉住几个正在转动机括的黑衣人,却见更多黑影从雾里钻出来,填补了空缺。
林羽突然注意到黑桩的排列规律——它们合围的轨迹正对着营地西侧的粮仓。他心中一凛,影阁根本不是想困死他们,是想逼他们往粮仓方向突围,那里定有更大的陷阱。
“反着来!”林羽突然调转剑锋,指向东侧的悬崖,“所有人跟我冲东边!那里的桩子最稀!”
秦瑶立刻会意,三支火箭拖着红尾射向西侧粮仓,故意制造要往那边突围的假象。浓雾中果然传来影骑的马蹄声,显然是被骗了过去。林羽趁机带领主力冲向东侧,玄铁剑劈开拦路的黑桩,火星溅在雾里,像散落的星子。
最前排的士兵刚冲出桩阵,突然发出惨叫。林羽挥剑斩断缠来的钢丝时,才发现悬崖边竟藏着无数悬空的铁网,网眼密布倒钩,被缠住的士兵正在网中痛苦挣扎。影阁的缠魂卫就藏在网后的雾里,钢丝如毒蛇般不断射出。
“用火!”秦瑶的火箭再次破空,精准地射中一张铁网,桐油遇火瞬间燃起烈焰,倒钩上的黑衣人惨叫着坠入悬崖。她一边射箭一边嘶吼,“搭人墙!让刀斧手踩着咱们的肩膀砍断吊网的绳索!”
林羽第一个蹲下身子,让秦瑶踩上自己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她的靴子在甲胄上打滑,能听见她拉弓时臂肌绷紧的声响。当她的箭射断最后一根吊网绳索时,他突然觉得肩膀的剧痛都变得清晰——那是信任的重量。
雾在巳时三刻准时散去,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满地的断桩与火网上。影阁的总攻如期而至,却发现营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插满火箭的空帐。林羽带着主力正沿着悬崖的石缝攀爬,秦瑶的白羽箭不时射向追来的影骑,箭尾的铜铃在山谷间回荡。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秦瑶抹了把脸上的汗,箭囊里只剩最后一支箭,“影阁的‘影主’还没露面,这些不过是前菜。”
林羽回头望了眼被阳光照亮的营地,那里正燃起冲天火光,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引火物。他忽然笑了,玄铁剑在阳光下闪着金芒:“前菜尝够了,也该让他们见见主菜了。”他指向远处的乱葬岗,那里有他们提前埋下的炸药,“让斥候给影骑‘指条路’,就说咱们往那边逃了。”
秦瑶将最后一支箭搭上弓弦,瞄准追得最近的影骑头目:“赌他们会信吗?”
“赌他们不信也得信。”林羽的脚已经踏上悬崖底的平地,玄铁剑归鞘的声响惊起一群寒鸦,“毕竟,乱葬岗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了。”
阳光穿过渐渐散去的雾霭,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影骑的怒吼与炸药的轰鸣,林羽知道,那是乱葬岗的埋伏被触发了。他忽然握住秦瑶缠满绷带的手,她的掌心虽有箭伤,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
“下一站,去端他们的老巢。”林羽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硝烟与决心,“影阁的账,该一笔笔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