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魏东没想到宁露露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愣了一下，随即怒气冲冲地看向成斯年：“成斯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媳妇？敢这么跟我说话！”
成斯年把宁露露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我媳妇说的没错。”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
“你在跟那个女人花前月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妈还在病床上等着你来？有没有想过我才六岁，就要一个人面对家破人亡？”
“我…我...”成魏东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你张阿姨也是个苦命人。”
“斯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成魏东叹了口气，“可那是你王叔叔的遗孀，他当年为了救我而牺牲了，我不能不管。这么多年，我…”
“所以你就不管我和我妈了？”成斯年眼睛里泛起红血丝。
“苦命人？谁还不是个苦命人了？”成斯年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全天下苦命人多了去了，我妈就不苦吗？怎么没见你心疼心疼她！”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扎进成魏东的心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我…我那时候工作忙！”成魏东试图辩解。
“工作忙就能不管自己的妻儿，反倒是去关心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宁露露追问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犀利，“成叔叔，你要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就好好反省反省，而不是现在拿着点钱票，装可怜卖惨，想让斯年原谅您。”
“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成魏东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靠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窘迫，“我跟我儿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露露是我媳妇，我们是夫妻，不是外人，她当然有资格说话。”成斯年接过话头，语气更冷了，“而且我媳妇说的都是事实。”
“你来，根本不是为了跟我缓和关系。”
“不是！”成魏东猛地站起身，桌子被他撞得晃了一下，搪瓷缸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我是真心想跟你缓和关系！我是你爹，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成斯年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当年你跟那个女人搅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血浓于水？你把我妈逼得自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血浓于水？”
“成魏东，我告诉你，我成斯年这辈子，有妈没爸，至于你，我早就不认了。”
“我知道太晚了，可我想弥补，斯年，给爸一个机会好不好？”成魏东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向人低头，无论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还是在部队里处理棘手的问题，他都从未如此卑微过。
“媳妇，我们走。”成斯年却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拉过宁露露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
成魏东气急败坏的看着成斯年两人的背影，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儿子年轻却冷漠的脸，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认死理。
当年他执意要照顾张晓燕母子，李慧兰跟他吵过无数次，可他总觉得是妻子小题大做，是她不够通情达理。
他记得最后一次跟妻子吵架，她哭着问他：“在你心里，我和斯年到底算什么？”
他当时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狭隘？晓燕她们孤儿寡母的多可怜，我帮衬一把怎么了？”现在想来，妻子当时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在成魏东的脑海里冒出来。
不，他没有做错！
成魏东猛地摇了摇头，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
老王是为了掩护他才牺牲的，他答应过老王，要照顾好他的家人，他不能言而无信。
这么多年，他把卫强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供他读书，给他找工作，让他有出息，这难道不是对烈士最好的交代吗？
是那个女人狭隘，想不开！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李慧兰那个女人生前总是跟他闹脾气，说他偏心晓燕母子，说他不顾家。
他以为她只是一时想不通，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他。
她不仅自己走了，还让儿子恨他，这么多年都不认他这个父亲。
“都是你的错！”
成魏东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低声嘶吼道，“活着的时候拆散我和晓燕，死了也不叫人安生！”
当年他和晓燕真心相爱，要不是李慧兰那个女人横插一脚，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指尖夹着的烟卷燃到了滤嘴，烫得他猛地一缩手，烟灰落在磨出毛边的裤腿上，像层细碎的雪。
成魏东想到因为肾衰竭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继子，无力的叹了口气 。
他和晓燕配型都失败了，斯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成魏东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换上一身普通衣服，像一个 普通的父亲，再一次来到宁露露家。
宁露露有些意外，上午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难道是真心悔过了？
“你还来干什么？”成斯年语气有些冷。
“你弟弟病了，肾衰竭，需要换肾。”成魏东开门见山，“我和你张阿姨都配型不上，想让你去做个检查。”
成斯年垂在一侧的手死死攥紧，嗤笑一声：“弟弟？我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你别忘了，我妈早就死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跟我可没关系。”
“他是你弟弟！”成魏东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对你妈好，可卫强是无辜的！他还不到三十岁，不能就这么死了！”
“无辜？”成斯年的眼睛红了，“我妈就不无辜吗？她嫁给你，一辈子都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里，到死都没等到你一句真心的话！”
“我没对她好？”成魏东急了，“我给她钱，给她吃好的住好的，给她最好的生活，我哪里对不起她了？”
“你那是出于责任！”成斯年吼了出来，“我妈跟我说，她最想要的，不过是你能看她一眼，能跟她说句贴心话！”
“可你呢？你每天晚上都躲在书房里，对着那个女人的照片发呆！你把她当什么了？当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