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温暖而静谧,只有彼此交握的双手和缠绕的呼吸声。锦星墨那句“从今往后,换我来护着你,再不让你受一丝伤害”的誓言,如同最庄重的契约,深深烙印在月含温的心上,也清晰地传入了始终静立在洞口、背对着他们的明一章耳中。
明一章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依旧维持着面向洞外的姿势,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然而,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寒潭的眸子里,最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侥幸与微澜,在这一刻,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彻底烟消云散。
“终究……是如此了。”他心中默念,眸光彻底沉静下来。
他看得分明,也听得真切。
锦星墨醒来后,那第一眼看向月含温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心痛与愧疚;那紧紧回握、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也要传递守护意志的手;那沙哑却重逾千钧的誓言……这一切,都不是伪装,不是冲动,而是历经生死考验后,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抉择与真情流露。
而月含温,那个总是温润从容、心思细腻的挚友,在听到那誓言时,那夺眶而出的滚烫泪水,那带着泪痕却无比真实柔软的笑容,那一声充满全然信任与依赖的“我信你”……这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在月含温心中,锦星墨早已是无可替代、重于性命的存在。
他明一章,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或许早在当年,在那个杏花微雨的春日,第一次看到月含温对着锦星墨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带着纵容的浅笑时,就该明白。只是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一切情绪深埋,习惯了以守护的姿态站在不远处。
“罢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低不可闻。
如今,这守护,似乎已不再被需要了。
锦星墨醒了,月含温的心也定了。他们之间那历经磨难、愈发坚韧的情感,已不容任何外人置喙,也不需要他再多此一举的守护。
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释然与失落的情绪,如同山间清晨的薄雾,悄然弥漫上明一章的心头。但他很快便将其压下。他本就是心性坚定、追求剑道极致之人,儿女情长虽也曾牵动心弦,却终究不是他的道。
既然结局已定,何必徒留尴尬?
他悄然运转灵力,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禁制无声无息地笼罩住相握的两人,让他们暂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会察觉外界的动静。随后,他走到山洞内一处平整的石壁前,并指如剑,灵力凝聚于指尖,在那坚硬的石壁上,龙飞凤舞地刻下几行字。字迹凌厉挺拔,一如他本人,却又在收笔处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被禁制温柔笼罩的、双手紧握的两人。目光在月含温带着泪痕却洋溢着安心与依赖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言,最终化为一片澄澈的平静与淡淡的祝福。
“保重。”他对着洞内轻声道,随即转身。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如同一缕无声的青烟,悄然消失在洞口,融入了外面渐亮的天光与缭绕的山雾之中,飘然远去,继续他未尽的游历与永恒的剑道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那层无形的禁制悄然散去。
月含温率先察觉到了洞内似乎少了什么,他微微侧头,看向原本明一章守候的洞口位置,那里已是空空如也。他心中一动,轻轻拍了拍锦星墨的手背:“星墨,一章他……”
锦星墨也察觉到了,轻声道:“他走了?”
月含温点点头,示意他稍等,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石壁上那几行新鲜刻下的、带着凌厉剑意的字迹:
“含温、星墨:见字如晤。
星墨既醒,危厄已渡,吾心甚慰。观汝二人,历经生死,情谊愈坚,殊为不易。此间种种,章皆看在眼中,深羡之,亦为汝等喜。
然,章本闲云野鹤,志在剑道,漂泊已成习性。此间事既了,吾亦当去也。
昔日相伴,铭记于心。唯愿汝二人,从此同心,白首不离,再无灾厄烦忧。
勿念。
一章 留”
月含温怔怔地看着石壁上的留书,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刻痕,心中百感交集。他岂会不知明一章的心意?只是他的心和目光,早已被另一个身影完全占据,再容不下其他。如今一章选择如此干脆利落地离开,留下最真诚的祝福,这份胸襟与情谊,让他既感激,又有些怅然若失。
“是一章……走了吗?”锦星墨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
月含温连忙回身扶住他,将他小心地靠坐在榻边,轻声道:“嗯,他留下了书信,祝福我们。”
他将明一章留下的话语轻声念给锦星墨听。
锦星墨(颜锦辰)听完,沉默了片刻。他对于明一章的感情更为复杂,有因身体本能而产生的隐约排斥,也有对其一路相助的感激,更有对其此刻洒脱退出、真诚祝福的敬佩。
“他……是个真正的君子。”锦星墨最终轻声说道,这句话发自内心。他看向月含温,握住他的手,“他祝你我……永结同心。”
月含温脸颊微红,却没有回避锦星墨的目光,他反手与锦星墨十指相扣,轻轻“嗯”了一声,眼中带着对未来的一丝羞涩与无尽的坚定。“他愿我们白首不离。”
明一章的退出,如同为这段历经磨难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平静的休止符,也彻底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从此,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和那份愈发清晰、不容置疑的真心。
山洞外,天光彻底放亮,新的一天已然开始。而他们的路,也将在彼此的守护下,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