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一切代价!”
周孜婷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钢印,烙在“守护者”号每一个船员的心头,也点燃了这艘巨舰最深层的潜能。常规的、保证舒适性和安全性的跃迁程序被彻底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代号“归巢”的极限协议。
赵航的双手如同焊接在了仿生神经传导操纵杆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刚渗出就被内置在飞行头盔里的微气候调节系统吸走,但他的眼神却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瞄准镜,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因强行撕开而极不稳定的超空间入口。那入口不再是以往温和的蓝色涡旋,而是一个狂暴的、边缘不断迸发出惨白色能量闪电的裂缝,仿佛宇宙本身被撕开了一道痛苦的伤口。
“所有单位,抗过载准备!‘归巢’协议启动!三、二、一……跳!”
没有温和的过渡,只有一股蛮横到极致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甩出体外的巨大力量,将整艘战舰狠狠“砸”进了超空间通道!
轰——!!!
舰桥内,所有人都被这股暴力加速度死死按在了座位上,即便是经过基因强化和严格训练的躯体,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重力阻尼器发出凄厉的过载警报,勉强维持着不至于让人昏厥的下限。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中充满了血液奔流的轰鸣以及船体结构在极限压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
这仅仅是开始。
超空间通道内部,并非以往相对平稳的流光隧道,而是一片混沌的能量风暴。扭曲的光带如同鞭子般抽打着舰体护盾,溅射起刺目的火花。空间本身在剧烈地波动、褶皱,导致战舰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疯狂地颠簸、旋转。固定不牢的物品在舱室内横飞,砸在墙壁上发出砰砰巨响。
“导航系统失效!空间坐标基准混乱!”
“护盾能量持续消耗,正在对抗通道内部撕扯力!”
“结构应力监测点,百分之三十标红!b-17区龙骨传来异常形变读数!”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
赵航却仿佛进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他的身体随着战舰的颠簸而自然起伏,双手细微而精准地调整着姿态,不再是“驾驶”,更像是在“驯服”一头陷入疯狂的钢铁巨兽。他依靠的已经不是仪器——那些屏幕上的数据早已乱成一团——而是千锤百炼形成的、对飞船动态的直觉,以及将军洛感知到的零星信息碎片与本能的结合。
“左转17度,仰角5!那边有片相对‘平静’的乱流!” 军洛紧闭双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维持感知在这种环境下消耗巨大。他能“感觉”到通道外部,有某种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能量——属于“吞噬者”的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试图渗透、干扰这个强行撕开的不稳定通道,试图将他们永远放逐或撕碎在维度间隙之中。
“收到!” 赵航猛地一拉操纵杆,“守护者”号以一个近乎撕裂自身结构的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股突然增强的空间湍流。
然而,对船体最大的负担,来自于引擎的疯狂输出。
引擎核心室内,景象如同地狱。平时稳定运行的反物质反应堆此刻咆哮着,输出功率被强行推到了设计极限的180%,炽热的等离子流在超导管道内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奔腾,散发出足以熔化常规金属的高温。整个舱室笼罩在令人心悸的蓝白色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
宏宇穿着厚重的工程防护服,将自己固定在主控制台前,他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传到舰桥,已经带上了嘶吼的音调,几乎压过了环境的噪音:
“引擎过载180%!核心温度逼近绝对临界线!等离子注入器正在熔化!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散架!赵航!必须降低功率!至少百分之十!立刻!”
他的面前,代表引擎状态的监控界面一片血红,无数警告窗口疯狂弹出又被他强行关闭。他能通过脚下的甲板感受到这艘他亲手参与改造、如同孩子般的巨舰正在发出的痛苦哀鸣。
舰桥上,周孜婷听到了宏宇的警告,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投向赵航的背影。
赵航死死握住操纵杆,手臂的肌肉因对抗巨大的反馈力而剧烈颤抖,他几乎是吼着回应,声音混杂在船体的轰鸣与警报声中:
“散架也比到家发现家没了好!宏宇!我不管你用焊枪还是口水,给我撑住!必须撑住!”
他的话语粗暴,却代表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执念——启龙星,龙吟基地,他们的同伴,正在浴血奋战,正在等待救援。晚到一秒钟,可能就意味着无法挽回的损失。
宏宇在引擎室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更加决绝的怒吼:“妈的!所有工程组!把备用冷却剂全部注入!绕过安全阀,手动限制核心波动!就算用我们的命去填,也要把功率给我稳住!”
“守护者”号就在这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模式下,在狂暴的超空间通道内艰难前行。每一次短促的、几乎不给船体喘息时间的连续跳跃,都像是从内部用重锤猛击战舰的框架。外部装甲板在空间撕扯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部分非关键区域的舱室因为结构变形而自动隔离,电火花在某些线路过载的管道间跳跃。
船员们坚守岗位,在剧烈的震动和随时可能解体的恐惧中,执行着各自的指令。医疗官刘颖的声音在全舰广播中冷静地指导着抗过载呼吸技巧,并提醒各区域备好急救设备。
周孜婷稳坐指挥椅,面无表情地接收着各项堪称灾难性的数据报告。她不能表现出丝毫动摇,她是全舰的定海神针。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她的心揪紧,但她相信赵航的技术,相信宏宇的能力,更相信这艘寄托了人类希望的“守护者”号,能够承受住这归途的极限考验。
军洛的感知中,那来自外部的、冰冷的干扰能量越来越强,甚至试图引导通道内的能量风暴向他们聚集。
“右舷!有大范围空间塌陷征兆!” 军洛猛地睁开眼,厉声预警。
赵航瞳孔收缩,几乎是将操纵杆扳到了底!“守护者”号舰体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法则的极限漂移,堪堪擦着那片突然出现的、吞噬一切的虚无边缘掠过!
“我们……我们穿出来了!”
导航官带着哭腔的呐喊响起。
前方,那狂暴的、不稳定的超空间裂缝出口已然在望!外面,是正常的星空背景,以及……那颗熟悉的、带着一抹紫色光泽的启龙星!
“准备脱离超空间!所有人员,抗冲击准备!” 赵航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决绝。
“守护者”号,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燃烧般的意志,如同一颗撕裂虚空的流星,猛地扎向了那片战火纷飞的家园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