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向下的石阶陡峭而深邃,仿佛直通地心。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阶梯通道内跳跃,将四人拉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随着步伐晃动,宛如跟随的鬼魅。空气中那股扰人心神的波动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细微的、意义不明的低语,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只留下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晕眩感。
“都抓紧点,扶好墙壁,这台阶滑!”胡八一走在最前面,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他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内侧石壁上那些冰冷潮湿的条石接缝,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台阶边缘长满了滑腻的苔藓,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滑落,在这不知多深的阶梯上,后果不堪设想。
王胖子跟在胡八一身后,嘴里不住地念叨:“他奶奶的,这破台阶到底有多长?胖爷我这腿都快走细了,感觉跟下了十八层地狱似的。”他体型最胖,走这种陡峭的台阶最为吃力,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呼吸也有些粗重。
“少说两句,省点力气。” Shirley杨在他身后提醒道,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握着金刚伞的手心也有些潮湿。她不时用手电照射下方,但那螺旋向下的结构使得光线根本无法及远,下方永远是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她尝试用指北针定位,却发现指针在这里疯狂地旋转摇摆,完全失去了作用。
张九歌走在最后,他的感觉最为强烈。那无形的波动不仅干扰方向感,更像是一种针对精神的侵蚀,试图瓦解他的意志,混淆他的记忆。他不得不持续运转观山太保的宁神法诀,才能保持头脑的清明。同时,他的望气术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周围的煞气粘稠得如同胶水,视野一片混沌,难以分辨吉凶。
“这地方……不仅仅是台阶那么简单。”张九歌沉声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一个阵法核心,这些台阶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阵法?”胡八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九歌,火光照亮了他凝重的脸,“九歌,你是说……我们一直在绕圈子?”他作为摸金校尉传人,对古墓中的机关阵法也有所了解,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张九歌喘了口气,“我感觉我们下降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从上面预估的深度。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台阶的弧度、每一级的高度和宽度,似乎……一直在重复?”
经他这么一提醒,胡八一和Shirley杨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胡八一仔细看了看脚下的台阶和旁边的石壁,脸色骤变:“没错!这石料的花纹,这苔藓分布的形状……我们刚才好像见过!”
王胖子也慌了神,左右张望:“不会吧?鬼打墙了?”
为了验证猜想,胡八一从背包里掏出一小截之前用剩下的粉笔,在身旁的石壁上用力画了一个明显的“x”记号。“继续走,留意这个记号!”
四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沿着台阶向下。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侧的石壁,心脏怦怦直跳。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当火把的光芒再次照亮前方石壁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那个清晰的白色“x”记号,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们真的回到了原点!
“妈的!真是鬼打墙!”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沮丧和后怕,“走了半天,白费劲!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
胡八一走到记号前,用手摸了摸,确认无疑,脸色铁青。“不是普通的鬼打墙。”他沉声道,“普通的鬼打墙是利用地形和光线让人产生错觉,在原地绕圈。但这台阶是螺旋向下的,我们明明一直在往下走,怎么可能回到比起点更高的位置?(他们是从上面下来的,再次看到记号意味着他们回到了之前经过的某个点,这在物理上似乎说不通)除非……”
“除非这台阶的构造,扭曲了空间感,甚至……扭曲了重力感。”Shirley杨接话道,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机关术,利用特定的几何结构、视觉误导,可能还结合了某种我们不了解的能量场(她指的是那波动),让人产生错觉,永远走不出去。我在一些西方的神秘学文献里看到过类似概念的记载,被称为‘无限阶梯’或‘潘洛斯阶梯’。”
“观山太保……悬魂梯……”张九歌喃喃自语,脑海中观山太保的传承记忆碎片翻滚着,一个名称浮现出来——悬魂梯!一种利用奇门遁甲、视觉心理学乃至某些秘法构建的恐怖机关,专门用来困死闯入者,使其精力耗尽,绝望而死。
“悬魂梯?”胡八一看向张九歌,“九歌,你知道这东西?”
张九歌点了点头,神色无比凝重:“观山太保的秘传机关之一,悬魂梯。它不仅仅是视觉欺骗,更融入了阵法,能直接影响闯入者的神魂,扰乱其对方向、距离甚至时间的感知。我们感觉在向下走,可能是在向上,或者是在水平绕圈,甚至……阶梯本身就在缓慢移动变化。”
“那……那怎么办?”王胖子听着这玄乎又吓人的解释,心里更没底了,“总不能困死在这儿吧?胖爷我可不想变成这楼梯上的干尸!”
“既然是机关,就一定有破解之法。”胡八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张九歌,“九歌,你们观山太保的传承里,有没有留下破解这悬魂梯的方法?”
张九歌闭上双眼,全力在纷乱的传承记忆中搜寻。那扰人心神的波动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干扰着他的思绪。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关于阶梯的布局、关于阵眼的方位、关于步法的计算……但都残缺不全,如同隔着一层浓雾。
“传承里有提到,但很模糊。”张九歌睁开眼,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这悬魂梯的布置因人、因地而异,没有固定的解法。需要找到其运行的‘规律’,或者……找到那个‘阵眼’。”
“规律?阵眼?”王胖子哀嚎一声,“这乌漆嘛黑的,上哪儿找去?”
“再走一遍!”胡八一咬了咬牙,“这次我们慢点走,杨参谋,你负责记录台阶数,注意石壁的细节变化。九歌,你全力感知气息的流动和那波动的源头。胖子,你……你跟紧我,别掉队!”
四人重整旗鼓,再次踏上了这仿佛无穷无尽的悬魂梯。这一次,他们走得极慢,几乎是一步一停。
Shirley杨拿出笔记本和笔,每下一步台阶,就在本子上划上一笔,同时用手电仔细照射两侧石壁,寻找任何微小的差异。胡八一则用工兵铲不时敲击台阶和石壁,通过声音判断材质的虚实。王胖子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也瞪大眼睛四处乱看,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张九歌则完全沉浸在望气术和自身灵觉之中。他无视那令人烦躁的波动,将心神沉入那片粘稠的煞气海洋,努力捕捉其中细微的流向变化。他发现,在某些特定的台阶上,那波动的强度会有极其细微的起伏,煞气的流动也会出现不易察觉的漩涡或节点。
走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Shirley杨笔记本上记录的台阶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远远超出了正常建筑可能的高度。疲惫和绝望的情绪开始再次蔓延。火把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只剩下最后一点摇曳的火苗。
“不行了……老胡……歇会儿吧……真走不动了……”王胖子气喘吁吁,几乎要瘫倒在地。
胡八一自己也汗流浃背,嘴唇干裂。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盲目地走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感知的张九歌突然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等等!停一下!”他低喝道。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看向他。
张九歌没有解释,而是蹲下身,用手仔细抚摸他们刚刚踏上的这一级台阶。这级台阶看起来与其他台阶毫无二致,但在他的感知中,这里的气息流动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滞涩”点,那扰人的波动在这里也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低谷。
“这里……有点不一样。”张九歌抬起头,看向胡八一,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阵眼,但这里绝对是整个悬魂梯气场的一个关键节点!”